红钉插进沙盘的那一刻,李文的手指没有抖。
他盯着江陵的位置,像是要把那一点木屑看穿。帐内灯火微晃,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却没有说话。赤奴站在他身后,肩上的绷带渗出淡淡暗痕,呼吸沉稳,目光扫过空了一半的议事厅角落。
云姬悄然走入时,风刚好停了。
她脚步轻,手里捧着一卷泛青的竹简,走到李文面前放下。“昨夜空间波动已记录完毕,刺客所用遮蔽阵法,源自江东秘传‘雾隐九曲’。”她的声音清冷,像山泉滴石,“若再遇同类手段,我可提前预警。”
李文点头,正要开口,忽觉帐外气流微动。帘子未掀,一道灰影却已立在案前。
是于吉。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袖口磨出毛边,手里什么也没拿,脸上带着惯常的笑,似疯非疯。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
“杀机压境,你还敢点灯?”他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李文不动声色:“不点灯,怎么照出路?”
于吉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纸符箓,轻轻放在桌上。符上朱砂绘纹古怪,非篆非隶,边缘隐隐泛金,像是有光在纸里流动。
“气运护体符。”他说,“遇死劫自启,挡一次必杀。”
帐中三人皆静。
云姬眉梢微动,指尖几乎要触到符纸,又收回。赤奴盯着那东西,低声道:“真能护命?”
“信者得护,疑者自毁。”于吉不看他,只望着李文,“你掌运朝气运,本不该用此物——但今夜有人要取你们性命,我不愿见星火未燃先灭。”
李文凝视符箓片刻,伸手拿起三枚,逐一递出。
他先把一张交给云姬:“你在暗处看得最多,也最危险。”
云姬没推辞,接过符,指尖掠过那层金纹,忽然觉得掌心温热,仿佛握住了某种活物的脉搏。
第二张递向赤奴:“你替我挡过刀,这次,让天意替你挡一次。”
赤奴怔了一下,抬手接下。符纸入手的一瞬,他肩头伤口竟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深处被唤醒。
最后一张,李文收进袖中。
“你不给自己贴?”于吉问。
“我若倒下,这仗就不用打了。”李文平静道,“护住你们,比护住我更重要。”
于吉笑了,转身便走,身影刚至帐口,人已不见,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气里:“子时三刻,别睡太熟。”
帐内重归寂静。
李文下令加派巡哨,藤蔓精灵潜入地底织成警网,主营四周布下三层暗岗。赤奴回帐调息,云姬则将符箓置于水晶瞳镜下观察,试图解析其能量流转规律。
夜渐深。
子时刚过,营地外围沙地忽然塌陷一角,一缕黑烟贴地而行,无声无息滑向云姬居帐。那黑影披着一层灰膜,连植物精灵的感知都被扭曲,如融于夜的墨滴。
帐帘掀开刹那,匕首已抵咽喉。
云姬闭眼的瞬间,怀中符箓骤然发热。
金光炸起!
一道半圆光幕自符中迸发,将她全身笼罩。刺客的匕首撞上光壁,发出刺耳锐响,刀尖崩裂,整条手臂被反震之力掀得扭曲变形。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
“护体神术?!”
未等他逃出,地面藤蔓暴起,缠住双腿猛力一扯,整个人摔扑在地。
与此同时,赤奴帐外两道黑影翻墙而入,刀锋直劈卧榻。刀落之际,胸前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气旋屏障,将双刀弹开。其中一人虎口炸裂,兵器脱手飞出。
赤奴翻身坐起,一脚踹出,正中一人胸口,喝声如雷:“又是你们!”
主帐高台之上,李文早已立于窗前。
他抬起手,一道气运流光射入空中,点亮三盏琉璃灯。这是预定信号。
呼衍铁率精锐从四面合围,藤蔓封路,弓手控角。三名刺客尽数被擒,押至中庭跪地。
一人手臂折断,另一人脸上覆着薄纱,被云姬亲手揭下——竟是江东细作常用的易容面具。
李文缓步走来,手中仍握着那枚未启用的符。
他站在庭院中央,声音不高,却传遍全营:“刚才那一道金光,你们都看见了。”
将士们挤在营道两侧,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攥紧兵器,屏息听着。
“这不是仙法,也不是妖术。”李文举起符箓,“这是气运所归,是忠勇之士应得的庇佑。你们流的每一滴汗,守的每一道防线,都会被记住。只要心系西域,命不该绝时,天自护之。”
人群安静了一瞬。
随即,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少主万安!”
声音滚过营地,越聚越响。
“少主万安!西域永固!”
“少主万安!誓死不退!”
呼声冲破夜空,连远处戍楼的守兵都挺直了腰杆。
赤奴站在阶前,左手按着仍在发热的符纸,右手指紧扣刀柄。他抬头看向李文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一幕熟悉得近乎灼热——就像当年雪山上,李文把水囊递给他时说的那句话:“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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