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踩断一根枯枝,身形一晃,左脚在斜坡上滑出半尺。他顺势压低身体,借着灌木遮挡,回头扫了一眼。崖顶火光未灭,十几个苗人正沿藤梯往下攀,动作迅捷如猿。更糟的是地面还在震,每一下都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敲击,震得脚底发麻。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右臂伤口被汗水浸着,火辣辣地疼。袖口早被血浸透,滴滴答答落在草叶上,刚沾湿的地方,草尖立刻蜷缩变黑。他知道这血味引不来普通虫子,但对那些受控的毒物来说,无异于明灯指路。
前方林隙间透出一点松针特有的青灰亮色。他咬牙撑地起身,加快脚步往那个方向去。罗盘在怀里轻轻震动,不是指向某个具体位置,而是持续偏转,像在提醒他周围气机紊乱。他不敢拿出来看,怕反光暴露行踪。
身后窸窣声越来越密。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些蜈蚣已经破土而出。它们不像野虫那样乱爬,而是成列推进,速度稳定,仿佛脚下有看不见的线拉着。最前头几只头部肿胀,瘤体泛紫光,离得远都能闻到一股甜腥气,吸一口喉咙就发紧。
他抽出木剑,剑身轻颤,一道薄气扫出,将扑到脚边的三只蜈蚣掀飞。可刚清开一片,两侧草丛又钻出更多。他尝试唤植物精灵,掌心刚凝聚出一丝绿意,泥土却毫无反应——这片地已经被毒瘴蚀空,连草根都烂了,根本无法孕育生命。
眼看包围圈收窄,他猛地拧身撞向右侧岩壁,借力跃起,踩着一块凸石翻身越过一丛荆棘。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扶住树干稳住身形,呼吸急促起来。不能再硬冲了,这样下去没等逃出去就得耗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啸音,像鹰鸣,又带着人的气息。紧接着,三支铁箭破空而至,箭头裹着暗红粉末,精准钉入领头蜈蚣的瘤脑。虫体当场炸裂,溅出的液体嗤嗤作响,在地上烧出几个小坑。
火光晃动的间隙,七八骑从侧林冲出。马上人披羊皮短袍,手持火把与布囊,动作利落。一人策马奔前,抬手抛出三枚烟球。烟球落地即燃,腾起大片辛辣白雾,瞬间弥漫开来。那些蜈蚣触碰到雾气,立刻翻滚抽搐,阵型大乱。
李文瞳孔微缩。那白雾里混着羌地特制的驱虫药,是他早年交给赤奴部族的方子,用雪莲灰、岩椒粉和几种苦草调配而成,专克阴毒之物。
当先一骑已冲至近前,马上男子翻身下马,动作干脆。他身材魁梧,眉骨有疤,眼神锐利如刀。看清李文面容后,眉头一松,低声喝道:“主上!这边走不得,毒虫分兵了!”
是赤奴。
李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赤奴立刻会意,一把抓过身边骑兵的备用马缰,塞进他手里。“快上马,我带两人断后。”
李文翻身上马,左手刚搭上鞍,右臂一阵剧痛,差点脱力。赤奴眼角扫到他袖口的血迹,脸色一沉,“你受伤了?”
“小伤。”李文勒紧缰绳,“别停,它们追上来了。”
话音未落,后方鼓声再起,节奏突变,由缓转急。原本四散追击的蜈蚣突然调头,一部分继续围攻羌骑,另一部分竟腾空跃起,借助藤蔓弹跳前行,直扑李文所在方位。
赤奴怒吼一声,拔出双弯刀,迎面劈翻两只跃起的毒虫。他带来的骑兵也迅速反应,有人抛出火油包点燃地面杂草,形成一道临时火墙;有人吹响骨哨,哨音低沉短促,与烟雾配合,逼退一片毒物。
“走!”赤奴回头喊,“东南三十步有干溪床,能甩开它们!”
李文策马疾行,马蹄踏过腐叶与碎石,颠簸中右臂伤口再度撕裂。他咬牙忍住,目光紧盯前方。果然,不远处一道浅沟横穿林地,底部砂石裸露,几乎没有植被。他驱马跃下,马身落地时前腿一滑,险些跪倒,但他强行拉住缰绳,稳住身形。
赤奴紧随其后,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力,随即起身查看四周。其他两名骑兵也陆续赶到,其中一人肩头被抓破,正用布条死死缠住伤口。
“剩下六个人……”那人喘着气说。
赤奴没回应,只是盯着来路。火光已在百步之外,但鼓声仍在,且频率越来越快,像是某种催促。地面轻微震颤,远处草丛不断起伏,显然还有大批毒物正在逼近。
“它们不会轻易放弃。”李文靠在溪岸石块上,声音低哑,“刚才那一波只是试探,真正的追击还没开始。”
赤奴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递给李文。“喝点水,压压毒气。这林子里不能久留,得尽快离开主脉。”
李文接过皮囊,仰头灌了一口。水里掺了淡淡的药味,是他熟悉的清毒配方。他放下皮囊,伸手探入怀中,取出罗盘。指针仍在晃,但比之前稳定了些,指向东南偏南。
“那边有片老松林。”他说,“土地气味不对,至少没被完全污染,能短暂藏身。”
“我派人探过。”赤奴皱眉,“林子外围安全,可再往里走,连鸟都没一只。太安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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