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在粗布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李文搁下笔，指尖轻轻压住图纸边缘。火堆噼啪响了一声，灰烬扬起半寸，又落回石缝间。
他没抬头，只低声说：“东南方向的地脉震动停了。”
赤奴正靠在门边擦拭弯刀，闻言抬眼：“精灵传回来的？”
“嗯。”李文将布卷起一截，露出下方另一张草图，“昨夜根系探到的空腔不止一处，但只有靠近瀑布的那个有持续气流。今天清晨，那里的土层被人动过。”
赤奴放下刀，走过来蹲下。“你是说，他们已经开始传递消息了？”
“不是开始。”李文从袖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干叶，叶脉里隐约有墨迹，“是已经送出去了。”
赤奴皱眉：“可我们的人没发现异常进出。”
“所以不是明面上的人。”李文将叶片放在火光前，墨痕渐渐浮现成几行小字，“有人在替他们做事——而且就在这片山里活动。”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两短一长的鸟鸣。赤奴立刻站起，走到窗边掀开一道缝隙。片刻后他回头：“是我派出去的猎户，打了暗号，说抓到了一个可疑的。”
“带进来。”李文收起图纸，顺手将罗盘摆在膝前。
不多时，两名羌族战士押着一人进了屋。那人披着破旧蓑衣，双手被藤条反绑，脸上沾着泥水，低着头不说话。
赤奴上前扯下他的兜帽，冷声问：“叫什么名字？”
那人喉咙滚动了一下，仍不开口。
李文却盯着他的脚。那双草鞋底磨损极不均匀，右脚外侧磨得厉害，左脚却近乎完好。这不是常走山路的人会有的痕迹。
“你不是本地人。”李文开口，语气平缓，“你从北面来，穿过三道溪谷，中途换了两次路线，故意绕开我们设在崖口的哨点。但你忘了——这片林子的树根底下，有眼睛。”
那人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李文不动声色，继续道：“你身上没有药篓，也没带采药工具。可你的手指关节发黑，是长期接触毒藤留下的印子。你不是采药人，你是信使。”
那人咬紧牙关，嘴角抽动。
赤奴冷笑：“还不承认？我们的人亲眼看见你往瀑布后面的岩缝里塞东西。”
“我没塞！”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只是路过！”
“路过？”李文轻笑一声，“那你为何在子时出发？为何专挑湿滑难行的小径？为何每走百步就停下来听风？”
他顿了顿，指尖轻敲罗盘边缘：“你在等接头的人。可惜，对方没来。因为你送出的消息，已经被截了下来。”
那人脸色骤变。
李文挥手，一名战士从怀中掏出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件。展开后，是一张画满标记的草图，上面清晰标注了藏身处的位置、每日巡逻时间、以及兵力分布。
“这是你写的？”李文问。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那人挣扎了一下，“我只负责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谁写的根本不清楚！”
“那你清楚的是什么？”李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是谁给你下的命令？你背后的主事人，在哪个据点？”
“我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人垂下头，“你们杀了我吧。”
李文沉默片刻，转身从角落的陶罐里倒了一杯茶。热气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喝下去。”他把杯子递过去。
赤奴皱眉：“大哥，这茶……”
“是他该喝的。”李文没看他，只盯着那人，“这是我让茶树精灵特制的，能清体内余毒。你这几天是不是总觉得胸口发闷，夜里出汗，手指发麻？那是蛇胆汁写密信时渗进皮肤的毒。”
那人猛地抬头。
“你不信？”李文淡淡道，“那你现在的感觉，是因为毒素正在往心脉走。再拖两个时辰，你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嘴唇颤抖。
“喝下去，至少你能清醒地做个选择。”李文把杯子往前递了些，“你是想当个死掉的信使，还是活着的情报来源？”
屋内静了几息。
那人终于伸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李文收回空杯，坐回原位。“你现在有两个路。第一，继续装傻，明天早上我们会把你交给五毒教——当然，是以‘叛徒’的身份。他们会怎么对你，我不想知道。”
那人身体一僵。
“第二，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换一次机会。”李文看着他，“我知道你有个母亲，还有个妹妹，住在南岭脚下的一个小寨子里。她们已经被五毒教控制半年了，对吧？”
那人浑身一震。
“你原本是个猎户，箭法不错，部落里还有些声望。但他们抓了你家人，逼你做事。你不想做，可你没法反抗。”李文语气依旧平静，“但现在，你可以反击。”
那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说出一个据点的真实布防，我就派人去救你家人。”李文直视着他，“我不需要你说主巢在哪，也不需要你背叛整个组织。只要一处——足够让我们打乱他们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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