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血肉磨盘中,失去了意义。
一日,两日,三日……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圆了又缺。
但对于这片战场而言,天空永远是那片被无尽煞气与能量乱流所笼罩的,妖异的血红色。
喊杀声,从最初的震天动地,渐渐变得嘶哑、微弱,最后化作一种永不停歇的,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七天七夜。
当第七日的黄昏降临时,整个战场,已经变成了一片真正的人间炼狱。
大地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一层厚厚的,由鲜血、碎肉、断骨混合而成的暗红色泥浆所覆盖。
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与尸臭味,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当场疯掉。
林枫拄着“惊蛰”剑,半跪在尸山之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身上,早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有的深可见骨,有的甚至能看到破碎的内脏。
若非有“鸿蒙不灭体”的强大恢复力,以及源胎源源不断提供的生命本源之力吊着,他早已倒下。
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的周围,躺满了敌人的尸体,不下千具。
其中,甚至包括了三名化煞境巅峰的长老级人物。
他杀得太多,以至于他体内的煞气之种,都在这七天七夜的疯狂杀戮中,自行凝练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
那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他只能死死守着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不让自己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
放眼望去,整个战场,一片惨淡。
联盟,终究是败了。
叛军与噬神教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他们就像是杀不尽的蝗虫,一波接着一波。
忠于联盟的修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就在昨天,青云宗的一位太上长老,为了掩护其他弟子撤退,被三名同阶的敌人围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发出一声悲壮的长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爆。
“轰——”
那朵在天空中绽放的,最为璀璨的“烟花”,带走了两名叛徒通玄境的性命,但这也敲响了联盟败亡的丧钟。
另一位太上长老,也在力竭之后,被段天涯和噬神教的护法联手偷袭,身死道消。
通玄境的老祖,陨落了两位。
李青云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状若疯魔,他还在战,却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青云宗,完了。
不只是青云宗,丹霞宗、神符门、百兽谷……所有选择坚守道义的宗门,都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石惊天失去了一条手臂,依旧用独臂挥舞着巨斧;
谢无意那身火红色的长袍,早已变成了暗红色,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也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们还在坚持,但所有人都知道,败局已定。
“噗。”
林枫再次咳出一口黑血,他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踉跄着落在了他的面前。
是李青云。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青云宗主,他身上的长袍,早已变成了布条,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断了。
他的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点。
“咳咳……林枫。”李青云看着林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决绝。
“宗主。”林枫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别动。”李青云摆了摆手,将一枚闪烁着空间波动的玉符,和一枚储物戒指,塞到了林枫的手里。“拿着。”
林枫一愣。
“宗门……不能没有希望。”李青云的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你,陈平,还有那些活下来的弟子……你们,就是青云宗最后的火种。”
“我不走!”林枫的眼睛瞬间红了,“要死,就一起死!”
他可以战死,但绝不能,当一个苟且偷生的逃兵!
“糊涂!”李青云猛地一声厉喝,竟是牵动了伤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以为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们也白白死在这里吗?!”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尸山血海,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
“两位老祖,还有那些战死的长老和弟子……他们用命,换来的不是绝望,是未来!”
“林枫,你听着。”李青云死死地盯着他,“你是我青云宗万年不遇的奇才,只要你活着,青云宗,就亡不了!
你的命,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背负着整个宗门的血海深仇!背负着所有死去同门的期望!”
“留下来,是愚蠢的匹夫之勇!活下去,去变强,然后……回来!
将这帮畜生,连同那该死的噬神教,连根拔起,挫骨扬灰!这,才是真正的复仇!”
李青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林枫的心上。
林枫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符,他看着眼前的宗主,看着远处还在浴血奋战的同门,一股从未有过的沉重责任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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