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小亭静立于道院门前,檐角微翘,被岁月磨去了棱角,泛着温润的光泽。沈源端坐其中,目光落在面前那杯氤氲着淡淡灵气的茶水上,眼底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悄然滑过。
茶汤清亮澄澈,宛如一汪初融的山泉,其中沉浮着几片嫩绿的芽叶,正是东荒本地特有一种名为“云雾芽”的灵植。
此物品级不高,算不得珍稀,难得的是冲泡之人手法老道,水温、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将那一缕独特的清香完全激发出来,沁人心脾,更兼一丝微薄的灵气萦绕不散,提神醒脑。
然而,真正让沈源心绪微澜的,并非是这杯茶的品质,而是这背后所代表的待客之道。
自中州出发,一路行来,跨越亿万里山河,其间拜访过的宗门、世家不知凡几。
无论是雄踞一方的豪强,还是隐于世外的清修之地,在未能明确他的来历、摸清他的修为根底之前,态度无非两种:要么是带着审视与疏离的倨傲冷淡,视若寻常散修,不甚在意;
要么便是如临大敌,层层通报,严密戒备,仿佛他是什么心怀叵测之辈。
似这般,不问来历,不探根脚,先行奉上一杯精心冲泡的灵茶,继而引至这清静雅致的小亭安然等候,整个过程从容不迫,透着一股真诚而自然的客气,倒真是他此行以来的头一遭遭遇。
他自然不知晓,那位守门的年轻护卫,名为李和丹的,虽只是炼气期的修为,在这虹东山脉地界,却是实打实的李家子弟。
李家的名号,在此处便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等闲无人敢来招惹。也正因如此,李和丹年纪虽轻,眼力却自有分寸。
他看不透沈源的修为深浅,更感受不到丝毫外泄的灵力压迫,这种情况,通常只意味着两种可能:要么对方身怀隐匿气息的异宝,要么便是其修为境界远高于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值得他按下心中任何一丝可能的骄矜,展现出这一杯灵茶所代表的礼数与尊重。
片刻宁静之后,道院那扇略显古朴的大门内,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修士缓步而出。
此人颌下留着三缕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面容清癯,眼神温润澄澈,不见寻常修士常有的锐气锋芒,一身修为稳稳停在炼气后期,气息沉凝厚重。
他的目光落在沈源身上时,先是习惯性地掠过一丝极其迅速的审视,随即那审视便化为了平和而自然的笑意,拱手为礼,声音清朗:“在下李本儒,忝为道院启蒙导师。听闻道友远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沈源应声起身,姿态从容不迫,既无倨傲,也不显谦卑,恰到好处地还了一礼:“李导师客气了。在下沈源,不过一介游历四方的散人,自中州而来。途经宝地,见此处道院规制别具一格,心中好奇,故而冒昧前来拜访,希望能有幸观摩一二,开阔眼界。若有打扰之处,还望李导师行个方便。”
“中州?”李本儒眼中诧异之色瞬间浓了几分,不由得将目光在沈源身上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
中州与东荒,相隔何止亿万里之遥?其间不知横亘着多少险山恶水,空间壁垒,寻常修士终其一生也难跨越。
能独自安然行走于此等距离之人,岂会是等闲之辈?更何况,眼前这位自称沈源的修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静立之时宛如深渊潜流,浩瀚静海,以他自己炼气后期的修为灵觉,竟完全感知不到对方的深浅界限,只觉得一股温润儒雅、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自觉地便心生几分好感。
电光石火间,李本儒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真诚了几分:“原来是中州远道而来的贵客,失敬,失敬!沈道友愿屈尊莅临我这偏僻简陋的小小道院,实是我等的荣幸。快请进!请随我来!”
说话间,他侧身做出相邀的姿态,动作流畅自然。与此同时,其宽大的袖袍之中,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光悄然飞出,迅疾如电,却未带起丝毫灵气波动,直向道院深处某地无声无息地遁去。那是传给此时正在院内静修的王冬院长的紧急讯息。
随着李本儒步入道院门槛,沈源饶有兴致地放慢脚步,目光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与他曾在中州见识过的那些动辄占据名山大川、灵脉福地,殿宇巍峨如云,护山大阵光华冲霄,日夜不息的宏大道院相比,眼前这片院落,确实只能用“简陋”二字来形容。
院墙是以本地开采的青石简单垒砌而成,未经过多雕琢,透着一种原始的粗犷。
内部的场地也算不得宽阔,此刻正有一些弟子在远处空地上演练基础功法,人数不多,约莫二三十人,衣着大多朴素,甚至有些还带着补丁,他们身上的灵力波动微弱,修为显然多在炼气初期徘徊。
然而,这看似简陋的道院,环境却收拾得极为整洁干净,青石铺就的地面几乎不见落叶尘埃。
院落四周,草木葱茏,虽非什么奇花异草,却也生长得生机勃勃,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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