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的气氛因那绿衣女子一句哀怨十足的“等得好苦”而变得异常尴尬和诡异。
清漓被那眼神和语气激得浑身不自在,清羽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在妹妹和陌生女子之间来回逡巡,满脸写着“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清漓毕竟不是寻常闺阁女子,经历过大风大浪,甚至在地宫里跟陈长风那种心思深沉之辈周旋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她迅速稳住了心神。
她压下心头那点怪异感,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目光落在那女子手中紧握的信封上。
“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可是沐谷主有何要事相托?”清漓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巧妙地引导话题回到正轨。
那绿衣女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敛衽行礼,声音恢复了正常,但仍带着几分委屈后的沙哑:“民女唐婉茹,见过郡主,见过世子殿下。民女乃成都知府唐修远之女,奉家师之命,特来南疆,投奔郡主。”说着,她双手将信奉上。
清漓接过信,示意她坐下说话。她迅速拆开火漆,展开信纸。果然是药王谷沐夫人的亲笔信。
信中的内容却让清漓有些意外。这并非关于清羽病情的医嘱,也不是药王谷求助的信函,而是一封……推荐信?
沐夫人在信中写道,此女名唤唐婉茹,乃成都知府唐修远的原配嫡长女。她机缘巧合,师从蜀王太妃(信中特意注明,蜀王太妃乃是大齐朝有名的天文学家,曾参与编撰《大齐万年历》,于星象一道造诣极深)。沐夫人称赞唐婉茹虽性格单纯耿直,不谙世事,但于观测星象、推算历法方面却颇有天赋,远胜常人。只可惜身为女子,才华无处施展,困于后宅,实为可惜。
沐夫人在南疆期间,因与一些土司家族打交道,得知南疆有任用女官的传统,近来又听闻清漓郡主正在广招人才,颇有作为,故而冒昧修书推荐,希望唐婉茹能在郡主麾下觅得一席之地,不负所学。
看完信,清漓心中的疑惑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喜!
女天文学家?!这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凤毛麟角般的稀有存在!她正愁身边除了韦筱梦,缺乏更多有能力、有专长的女性帮手呢!沐谷主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她也立刻明白了方才唐婉茹那哀怨的语气从何而来——人家满怀希望和憧憬,千里迢迢从蜀中跑到南疆王城来投奔,结果正主不在,被晾在王府里干等了一个多月,以为希望落空,自是委屈万分。
见到她这个“希望”本人,一时情绪激动,才说出了那样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想通此节,清漓不由失笑,心中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
她立刻热情地起身,拉住唐婉茹的手,笑道:“原来是唐姑娘!真是失礼了!让你久等!沐谷主信中所言,实在让我惊喜!没想到唐姑娘竟有如此才华!”
她拉着唐婉茹重新坐下,开始详细询问她所学的东西,对星象的了解程度,以及一路上的辛苦。
唐婉茹见清漓态度如此热情亲切,丝毫没有郡主的架子,心中的委屈顿时消散大半,也变得健谈起来。
然而,聊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清漓就深刻地理解了,为何沐谷主会在信中特意加上那句“虽性格单纯”的评价。
这唐婉茹,何止是单纯?简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心思透亮得一眼就能看到底,完全没有半点世俗的弯弯绕绕和防备之心!
清漓只是给她画了个“将来若你观星推演之能对我有所帮助,我必向父王举荐,让你进入王府的钦天司任职,一展所长”的大饼,唐婉茹立刻双眼放光,激动得无以复加,当场就把清漓引为了毕生知己和唯一的伯乐!
她立刻站起身,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清漓身边,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仿佛清漓就是她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甚至到了晚膳时分,她都不肯离去,眼巴巴地看着清漓,小声提出:“郡主,婉茹……婉茹能否与郡主同榻而眠?婉茹还有许多关于星象的疑问,想与郡主秉烛夜谈!”
“噗——”一旁正在喝茶的清羽听到这话,直接呛咳起来,连忙放下茶杯,对着清漓投去一个“哥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迅速起身,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清漓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满脸期待、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和社交距离的姑娘,也是哭笑不得。
拒绝吧,怕伤了这颗“单纯”的心,也拂了沐谷主的面子。不拒绝吧,这进展也太快了……
最终,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同榻而眠就不必了……不过,我院子里还有空厢房,你若是不嫌弃,今晚便暂且住下吧。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沐谷主的人情,她得记着。
于是,清漓便将这位突如其来的“小尾巴”带回了自己的院落,吩咐下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客房。
然而,仅仅过了一晚,清漓对唐婉茹的那一点点出于礼貌的、微妙的戒备心理,就彻底消失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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