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琛哥——”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娇嗔,身体又往顾霆琛坚实的胸膛贴紧了几分,“苏姐姐她——总是这样,怪吓人的。还好有你保护我——”
顾霆琛没有回应,深邃冰冷的眼眸依旧盯着苏念安消失的方向,那深潭般的眼底,方才飞快掠过的一丝难以捕捉的微澜,此刻已被更深的厌烦和冷酷彻底覆盖。他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腔里淤积,如同闷烧的炭火。那个女人的空洞眼神,她那副彻底死寂、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模样,比之前任何一次痛哭流涕的哀求或无声的反抗,都更让他——不适。一种被强行观看某种肮脏残骸般的不适。
“嗯。”他低沉地应了一声,算是敷衍林薇薇的撒娇,手臂略显僵硬地搂着她的肩膀,更像是完成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回房。”他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薇薇虽然不满他的冷淡,但看到苏念安那副彻底垮掉的样子,心中的得意早已压过了一切。她乖巧地应着:“好,我听霆琛哥的。”挽着他的手臂,趾高气扬地转身,高跟鞋敲击着昂贵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逐渐远去。
走廊里,只剩下彻底的寂静。
地板上,那部耗尽最后一丝电量的旧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如同一块冰冷的黑色顽石,再无半点声息。沈翊那微弱而坚定的、带着无尽担忧的呼唤声——“苏小姐——”——也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仿佛从未响起过。
阴影深处,佣人房的狭窄门板被一只冰凉、毫无力气的手推开。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响起,却没能惊醒推门的人。
苏念安像一缕游魂,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她甚至没有关门,任由那扇简陋的木门虚掩着,隔绝不了丝毫走廊的寒意。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透过窄小的、蒙着灰尘的玻璃窗,勉强勾勒出简陋家具的轮廓:一张窄小的单人铁架床,一个掉了漆的旧衣柜,一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和消毒洗涤剂混合的味道,冰冷而压抑。
她停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
没有去看那张床,没有想去开灯,甚至没有觉察到这个空间的存在。
她的目光茫然而空洞地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墙壁,穿透了厚重的夜幕,看到了一个遥远、漆黑、彻底虚无的深渊。那里,什么都没有。
妈——走了——
这个念头,不再是之前那种能撕裂灵魂的剧痛,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无可辩驳的现实。它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意识之上,像一块巨大的、生锈的金属碑石,刻着最残酷的墓志铭。
唯一的亲人——永远的离开了——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她苏念安——彻底——孤身一人了——
巨大的悲伤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麻木所取代。那悲伤不再是汹涌的海啸,而是凝固成了北极冰原深处万年不化的寒冰,将她从内到外,彻底冻结。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脚步,不是走向床边,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向房间最阴暗、最逼仄的角落。那里,墙壁冰冷,地板坚硬,没有一丝光线。
噗通。
不是跌坐,更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膝盖一软,身体便直直地沉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撞击带来的沉闷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蜷缩起来。
像一个在风雪中冻僵的弃婴,用尽最后的本能,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双臂死死地环抱住自己,手指冰凉而僵硬,用力抠进薄薄睡袍下的手臂皮肤里,留下深深的、苍白的指印。指甲深陷,几乎要抠破皮肉,她却浑然不觉。
额头抵着同样冰冷坚硬的墙角,粗糙的墙皮摩擦着额角那片早已凝结、又被数次撕裂的伤口,一丝微弱的刺痛传来,遥远得如同隔世。
泪水?
没有泪水。
那双曾经盛满了绝望、恐惧、痛苦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干涸,枯槁,像两口被彻底抽干了水的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也映照不出任何影子。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覆盖在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上,如同两片失去生命的蝶翼,一动不动。
呼吸——
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涌入鼻腔、咽喉、肺部,都带着一种迟钝的、艰难的阻塞感,仿佛肺部被塞满了沉重的冰碴。每一次呼气,都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世界的声音变得极其遥远、模糊。走廊里彻底远去的脚步声,窗外偶尔掠过的车辆呼啸,甚至连她自己胸腔里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发出的微弱搏动——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加厚的毛玻璃传来。
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一秒,一分,一小时——在绝对的麻木和空洞中,毫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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