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阿夫人的私人顶级工坊,位于巴黎左岸一栋历经岁月洗礼、外表毫不起眼的古老石砌建筑深处。厚重隔音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取代了工作室那种充满灵感与草图的静谧。
这里,是纯粹的力量与精准共舞的殿堂。
空气灼热,弥漫着金属粉末、抛光剂的辛辣气味、焊枪加热金属后特有的臭氧味,以及一种类似矿石被高温炙烤后的、沉甸甸的厚重感。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嘶嘶作响的焊枪声、嗡嗡低鸣的精密机床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充满压迫感的韵律。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成不同的功能区。中央是数个坚固的金属工作台,上面固定着台钳、喷枪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复杂工具。角落里,几台精密的数控机床闪烁着幽冷的指示灯。墙壁上挂满了尺寸惊人的钳子、锉刀、锤子,如同冷兵器时代的战阵。靠近里侧,几个高温熔炉正散发着惊人的热浪,将空气都炙烤得微微扭曲。
Echo穿着雷诺阿夫人提供的、和其他人一样的深蓝色帆布工装围裙,站在入口处,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误入巨人国度的尘埃。她设计的“枷锁与钥匙”草图再惊艳,在这里,也只是一张脆弱的纸。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Echo?”
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
她循声望去。一位约莫三十多岁、身材高挑精干、棕色头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的女人走了过来。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防护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探针。她胸口的工牌写着:索菲亚·勒克莱尔,首席工艺师。
“勒克莱尔女士。”Echo立刻点头致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索菲亚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随即扫过整个工坊,扬高了声音:“诸位!停一下!”
嘈杂的工坊瞬间安静下来,十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入口处的Echo。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打量,更多的是排斥和毫不掩饰的优越感。他们都是跟随雷诺阿夫人多年、经过严格筛选的精英学徒或资深工匠助理,技艺精湛,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如今,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带着孩子(工坊里已有关于她单亲妈妈的传闻)的女人,竟然因为一张草图,就被夫人特许进入这神圣的核心地带?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这位是Echo,”索菲亚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情绪,“夫人指定她参与‘新生·Nouvelle Vie’系列的核心制作,尤其是‘荆棘之心’项链的制作。从今天起,她将在这里工作。”
一阵短暂的沉默。
一个身材壮硕、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嗤笑一声,打破了寂静,他手里的锉刀随意地在工作台上点了点,法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索菲亚,我没听错吧?让她参与‘荆棘之心’?那可是夫人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她懂熔炼铂金的温度曲线吗?知道怎么处理皇家蓝宝石的内部应力吗?还是说……她只擅长在纸上画画好看的线条?”
另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清秀但眼神同样冷傲的年轻男人,正在小心翼翼地调整显微镜下的一个微小镶嵌爪,头也不抬地附和:“尼古拉说得对。‘荆棘之心’的白金荆棘缠绕结构,对金工技艺要求是顶级的。稍有差池,宝石的冠部就可能受损,或者结构失去平衡。夫人太冒险了。”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带刺。
角落里,一个正在用喷枪加热蜡模的短发女孩,也投来不以为然的一瞥。
压抑的排斥感如同实质的墙壁,将Echo包围。她手心微微出汗,但脊背挺得更直了。雷诺阿夫人的话在耳边回响:锤砧与烈焰之间。这就是她要面对的第一关。
索菲亚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她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向Echo,语气依旧平淡:“夫人相信你的设计,但工坊只相信手上的功夫。尼古拉,”她指向那个络腮胡男人,“负责贵金属锻造和粗胚成型。路易,”她指向显微镜前的年轻男人,“负责精密镶嵌和宝石固定。克莱尔,”她示意那个短发女孩,“负责雕蜡起版和模型修正。你的任务,是在他们的指导下,完成你设计稿中‘荆棘之心’项链的白金荆棘环部分的锻造与基础定型。”
这任务看似基础,实则凶险!荆棘环是缠绕主石的关键,其扭曲挣扎的形态和力量感,是整个设计“枷锁”意象的灵魂!它需要在坚硬的铂金(雷诺阿夫人指定使用更耐磨的铂金而非普通白金)上,手工锻造出那种充满动态的生命力,难度极大。更重要的是,尼古拉他们明显不配合,所谓的“指导”,恐怕形同虚设。
“我明白。”Echo迎向索菲亚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我会做好。”
索菲亚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工坊有工坊的规矩。安全第一,听从分配,不懂就问——前提是,有人愿意回答你。”她的话意味深长,“你的工作台在那边。尼古拉,给她拿一套基础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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