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楚风身后合上，隔开了两个世界。门里，陈恭澍一片沉默，脑子正在飞快盘算着什么。门外，走廊的光线有点暗，楚风脸上害怕的表情不见了，眼神立刻变得冷静，甚至有些平静。
楚风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停了一会儿，表面上像是在平复紧张的情绪，其实是在听站长办公室里的动静。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能隐约听到内部电话被拿起又重重放下的声音。
足够了。楚风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他知道，陈恭澍已经开始按他的计划行动了。
他不再停留，迈着和来时一样的小心步伐，低着头回到总务科。路上遇到熟人，他也只是含糊的点点头，继续扮演着那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回到吵闹的总务科，楚风把站长的签收回执交给科长，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一份过期文件假装校对，心里却在想着霞飞路的梦巴黎咖啡馆，那里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总务科的挂钟指向十一点，然后是十二点。楚风和同事们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饭，听着他们抱怨伙食、议论站里最近的气氛，他只是埋头吃饭，偶尔附和一两声，毫不起眼。
下午一点，工作继续。楚风处理完几件杂事，找到科长，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说：“科长，上午送去仓库的那批新油墨，数目好像和货单对不上，供应商催得急，我想再去核对一下，顺便去库房看看是不是旧货没登记完，混在一起了。”
这是个很合理的理由，总务科清点物资出问题很正常。科长正为一份报表头疼，听了就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去吧，搞清楚了再说，别又出问题！”
“哎，好的科长。”楚风应了一声，很快开好外出条，理由是核查仓库库存并与供应商核对货单。
这次楚风依旧穿着总务科的制服，外面套了件旧呢子外套，看着像个到处跑腿的小职员。他需要一个能出现在霞飞路附近的合理身份。
他没直接去梦巴黎，先去了法租界边缘的备用仓库。这里放着些不重要的物资，平时只有两个老员工看守，管得比较松。楚风装模作样的翻了翻库存记录，和看守随便聊了几句，磨蹭了快半小时。
然后，他夹着空公文袋，像刚办完事一样，朝着霞飞路不紧不慢的走去。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半。
越靠近霞飞路，楚风观察得越仔细。他看着像是在好好走路，但眼角的余光已经扫过了街边的每个角落，和每个看着像在闲逛的路人。
报摊前，一个穿短褂看报的中年人，报纸拿反了。
黄包车夫休息点，一个车夫不像在等客，眼神总往十字路口瞟。
对面百货公司二楼橱窗前，一对情侣对商品没兴趣，只顾着低声说话。
还有几个人分散在人群里，他们的站位和神情都很警惕，和周围休闲的市民完全不一样。
军统的人，而且都是好手。陈恭澍果然派了行动队的人来。
楚风心里明白，但脚步没停。他径直走向咖啡馆对面的新知书店，那是他昨天看好的地方。
书店里很安静，没几个顾客。楚风直接上二楼，人更少。他走到靠窗的书架前，假装看书，目光却透过玻璃，清楚的看向对面的梦巴黎咖啡馆。
这个角度很好。他能看到咖啡馆正门和大部分窗户，甚至能看到一点后门附近的卡座。街上军统布控的好几个点，也都在他视线里。
他抽出一本厚厚的《欧洲建筑史》拿在手里，假装沉浸在书里，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手指和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有些不协调。
时间在等待中过得很慢。楼下的车流和人声好像离得很远，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
两点五十分，一辆黑色福特轿车在梦巴黎门口不远处停下。行动队长赵世杰从副驾驶下来。他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像个商人。他没进咖啡馆，靠在车边点了根雪茄，好像在等人，目光却锐利的扫视四周。他一出现，就说明陈恭澍很重视这次行动。
楚风的呼吸放缓了些。赵世杰是站里有名的老行动队员，经验丰富，感觉敏锐。有他在这，马志杰今天不好脱身。但这也增加了事情的变数。
两点五十五分，一辆黄包车在梦巴黎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灰色长衫、戴圆框眼镜、夹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正是电讯处副处长马志杰。
楚风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
马志杰看着还算镇定，但他下车时有个下意识扶眼镜的小动作，眼神也快速又紧张的扫了一圈周围，才低头推开咖啡馆的门。门上的铃铛响了一声。
猎物入场了。
楚风合上书放回书架。他不用在这里观察了。接下来的事，需要他离近一点，甚至可能要亲自出手。
他快步下楼走出书店，来到街边。他没靠近梦巴黎，在咖啡馆斜对面的一个小烟摊前停下，摸出几个铜板买了包老刀牌香烟，然后慢条斯理的拆开，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摸出火柴准备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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