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一间潮湿的地下室,空气里全是油墨跟廉价烟草混在一块的呛人味。
代号老韩的中年男人,把那张从小书签上拓下来的情报摊在桌上,用指关节用力的来回碾着。
他内心纠结万分。
情报有两部分。
一部分很清楚:军统阎王殿,明晚子时要突袭城南的观澜茶馆,抓地下党联络员。
另一部分就含糊多了,跟梦话一样:西郊,第三废弃钢铁厂,锅炉房,鬼火……
秋叶同志转交情报时,说的很明白,后面这条只是她自个儿的技术分析推测,一点证据都没有。
老韩的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一个歹毒的圈套。
阎王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军统最疯的一条狗,是屠杀了不知道多少同志的血肉屠场。他们的头子楚风,更是能让小孩吓得不敢哭的活阎王。
他会这么好心,给组织提供日谍的情报?
这比母猪上树还扯淡。
可万一……万一那份关于日谍的推测是真的呢?
老韩脑子里闪过这些天的牺牲报告,一份份冰冷。
那些被冤杀的同志,到死都背着“破坏抗战”的黑锅。
这份屈辱,比死还难受。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两颗骰子,一颗是死路,一颗是一线生机。
而他,必须得扔。
「赌了!!」
老韩一拳狠狠砸在桌上,眼睛里全是血丝,透着一股子被逼到绝路的狠劲。
「通知行动队,准备干活!」
「是生是死,总得有人去闯出一条路来!」
……
第二天,子夜。
城南的观澜茶馆,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几十道雪亮的车灯像剑一样划破夜空,把整个茶馆照得亮如白昼。
刺耳的刹车声跟车门开合的金属声,在安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上百名黑衣人,手持冲锋枪,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瞬间就把茶馆的所有出口都给围了。
「行动!」
一声短促的命令,王大力一脚踹开茶馆大门,带着人饿狼一样冲了进去。
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里,新任联络官钱必德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嘴角翘了起来,笑得很得意。
楚风果然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急着洗刷之前白狐案的失败,急着向戴老板证明自己的价值。
今晚这场面搞这么大,肯定是要抓条大鱼。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报告的标题——《阎王殿雷霆出击,楚长官再立奇功,一举捣毁红色巢穴》。
功劳是楚风的,但自己这个运筹帷幄的联络官,也少不了好处。
可是,茶馆里的动静,让他脸上的笑慢慢僵住了。
没枪声,也没激烈的反抗。
只有一阵桌椅倒地的乒乓声,还有几声杀猪一样的惨叫。
很快,王大力就压着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只穿着裤衩的男人走了出来。
「老板,抓到了!」王大力一脸晦气的报告,「里面就四个赌鬼在打麻将,连张红色的标语都没找着。」
钱必德的脸,一下就垮了。
雷声大,雨点小。
不,这连雨点都算不上,纯粹是场闹剧。
他推开车门,正想上去质问楚风,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浪费局座的宝贵资源。
就在这时,山城的另一头,西郊,第三废弃钢铁厂。
一场无声的杀戮,已经快结束了。
老韩带的地下党行动队,像一群最矫健的猎豹,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那间早就废弃的锅炉房。
没有多余废话,也没有试探。
在确认目标的瞬间,战斗就用最惨烈的方式打响了。
对方确实是五个人,个个身手不凡枪法精准,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窝点会暴露。
仓促应战下,他们一下就被准备充分的行动队死死压着打。
经过一场短促又激烈的交火,五个日谍被全部打倒在地,一个没跑掉。
老韩冲进锅炉房,当他在一个铁箱子里,找到那些德制炸药还有一沓沓印刷粗糙带着血色五角星的传单时,他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赌对了!
情报,是真的!
他看着那五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日本特务,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那个活阎王楚风,到底想干什么??
……
观澜茶馆外。
钱必德正清着嗓子,准备好好的对楚风进行一番批评教育。
突然,几道刺眼的车灯从远处飞驰而来,几辆没牌照的卡车,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楚风面前。
车门打开,十几个蒙面的黑衣汉子跳了下来。
他们一句话不说,动作麻利的把几个被堵住嘴捆得跟粽子一样的人,从车上拖下来,连同几个沉重的木箱,一块扔在了楚风脚下。
做完这一切,他们一刻没停,迅速上车,转眼就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整个过程快得跟闪电一样,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钱必德彻底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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