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三人沿着有莘王城那沉淀着千年岁月的青石街道,正欲前往西岐会馆。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却骤然成了风暴的中心。只见一队人马正与另一队人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将本就不甚宽阔的路口堵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围观的人群远远避开,却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张望。
我一眼便发现在对峙行伍里,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几乎比旁人高出一个头,正是戎族隗戎王子——隗颉。他身披一件油光发亮、未经鞣制的完整虎皮大氅,粗犷的皮毛下是虬结如铁的肌肉。古铜色削瘦的脸庞棱角分明,颧骨高耸,鼻梁挺直,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烁着野性难驯、睥睨一切的凶光,如同草原上盯紧猎物的狼。戎族人是不加冠的。隗颉那一头浓密棕褐色长发随意披散,额间勒着一条镶嵌着狰狞狼首青铜饰物的皮抹额。腰间悬挂着一柄造型粗犷、弧度惊人的青铜弯刀,刀鞘上缀满了兽牙和粗糙的宝石。他骑在一匹同样高大健硕、鬃毛如火焰般的黑马上,那马匹焦躁地喷着鼻息,四蹄不安地刨着青石板,仿佛随时要冲撞出去。隗颉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样彪悍、披着兽皮或简陋皮甲的戎族武士,个个眼神桀骜,带着一股未开化的蛮横与野性。他们操着生硬的官话,声音粗嘎,对着对面叫嚣着,大意是他们的王子身份尊贵,理应先行。
而另一端被戎族王子车队堵住的,是两架装饰华美、风格迥异的马车:
那是东伯侯特有的凤凰图腾旗帜。我淡淡一笑,不用多说那车上坐的该是世子姜桓楚了。车身漆成耀眼的朱红色,车辕包金,四角悬挂着代表东伯侯领地的凤鸟风铃,叮当作响。姜桓楚本人并未下车,只是推开了车窗,露出半张脸。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姜桓楚——他面容英俊,甚至带点阴柔文静之美,但眉宇间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跋扈与骄纵。他身着赤金色织锦深衣,领口袖口绣着繁复的云雷纹,头戴一顶镶嵌着硕大明珠的玉冠,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此刻,那张俊脸上满是不耐与轻蔑,嘴角向下撇着,对着戎族人的方向冷笑连连,眼神像在看一群未开化的野兽,唇角充满的厌恶。他身旁的护卫也皆是精壮彪悍,身着制式皮甲,手按佩剑,眼神不善地盯着戎族人,只待主子一声令下。
既然能与东伯侯并驾齐驱,定然是南伯侯世子鄂崇禹了。我在人群中踱步走到另一支车队旁。鄂崇禹的马车则显得低调沉稳许多,通体玄黑,饰以暗银纹路,显得内敛而贵重。鄂崇禹倒不像姜桓楚那般高不可攀,人也随和。此刻,他缓缓下了车,站在车辕旁。这个南伯侯世子年纪稍长,身材中等,脸型方正,未语先带三分笑,看起来一团和气。然而,只有像我这样的熟人才知道他只是表面和气,实则刚直得很。他与东伯侯世子姜桓楚是打小一起的情分,再加上利益捆绑,所以一直就是姜桓楚如影随形的跟班。
鄂崇禹穿着深紫色绣有瑞兽图案的锦袍,腰间玉带环佩叮咚,手指上戴着几个硕大的玉扳指,一副富贵闲人的派头。然而,他那双总是眯缝着的眼睛里,却时不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与算计。他先是笑着对隗颉王子拱手,似乎在说着“和气生财”、“王子息怒”之类的话,试图斡旋,但眼见对方毫不买账,甚至更加嚣张,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眼神变得冰冷,对着自己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们立刻上前一步,隐隐护住主子和马车。
双方僵持不下。戎族 护卫嚷嚷道:“你们这些“两脚羊”(戎族对农耕民族的蔑称)竟敢阻挡我们尊贵的隗颉王子的道路。”
姜桓楚这边虽然没有吭声,但我看清了姜世子那半张脸都快绿了。被蛮夷冲撞了尊严,他估计已经怒不可遏,正准备喝令护卫动手。鄂崇禹虽想息事宁人,但对方如此不给面子,他南伯侯世子的颜面也不能丢,态度也愈发强硬了起来。冲突一触即发,双方的护卫已经开始推搡,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姜桓楚的车夫甚至被戎族武士粗暴地推倒在地,引来一片惊呼。但谁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
我来回打量了这架势,再听了听路人的闲言碎语,大约明白了隗颉这伙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不过,那两位世子也实在是太招摇了。闹市中,两匹硕大的马车并驾齐驱,特别影响他人通行,任谁见了也会心生反感。
“阿兄!这些戎族也太蛮横了吧!”姬叔从人群中探出头来。”明明他们骑的是马,让个路而已有多难啊?“
“戎族可不像华夏这般,讲究相互谦让。在戎族,让道就代表低头认输,低人一等。”姬仲插话道。
“什么?这也算?”姬叔错愕的样子,好像被打了一闷棍。“那怎么办啊?那两家的马车都已经堵上了。哎!”
闻讯赶来的王城护卫队,看清冲突双方的身份后,顿时头皮发麻。一边是性情暴烈、动辄武斗的戎族王子,一边是势力庞大的东伯侯姜世子、南伯侯鄂世子,哪边他们都得罪不起啊!护卫长急得满头大汗,一面指挥手下勉强隔开快要打起来的双方护卫,一面连忙派人火速奔向王宫,请示公主太姒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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