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姒带着她那队心思各异的侍女们策马赶到西岐会馆所在的街口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番“盛况空前”的景象……
西岐会馆那原本庄重的大门台阶上下,早已被人群和各式各样的“心意”淹没。姬昌站在台阶最高处,试图维持秩序,但他本人几乎被热情的百姓和礼物包围。他手中被迫捧着一捧鲜嫩的葵菜和几颗红彤彤的果子,衣襟上甚至不小心蹭上了一点泥土。他身旁的几名会馆杂役更是狼狈不堪,每人怀里都塞满了东西——有扎着草绳的活鸡扑腾着翅膀,有装满粟米的粗布口袋,还有陶罐、竹篮……几乎无人空手,连推拒都显得徒劳。
“多谢各位乡亲厚爱!姬昌愧不敢当!心意领了,礼物还请务必带回!”姬昌提高了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压过现场的嘈杂。他脸上带着温和却难掩疲惫的笑容,向四面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守土安民,本是分内之事。各位请回吧!家中事务要紧,莫要在此耽搁了!”
然而,他的劝解如同石沉大海。人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因他开口而更加激动。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格外刺耳:“世子殿下!您就别谦虚了!给我们讲讲您是如何绞杀凶奴大军的吧!我们都想听英雄的故事!”
这一嗓子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声浪。周围不明真相的百姓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纷纷跟着起哄:
“对啊!殿下!外面都传遍了,说您带着几百亲卫,就打败了凶奴十万大军!这可是天神下凡才能做到的啊!”
“是啊!殷商六百年都没听说过如此辉煌的战绩啊!”
“讲讲吧!世子殿下!让我们也沾沾英雄的豪气!”
姬昌一听“数百亲卫大战十万大军”,脸色顿时一变,连连摆手,语气急切地澄清道:“没有!绝无此事!乡亲们切莫误信传言!凶奴虽来犯,但绝无十万之众,姬昌所率兵士亦非仅有数百!此乃夸大其词,万万不可当真!”他额角甚至急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将他架在火烤的谣传,每多听一次都让他心惊肉跳。
可那个尖细的声音又适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殿下这是谦虚!是品德高尚!那天我们王城的守卫军可都是亲眼看见了呢!凶奴人马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吓死个人嘞!”
话音刚停,立刻有另一个声音一唱一和接话道:“没错!咱有莘的守军那天可是一个人也没出城迎战哦!全靠世子殿下和西岐的勇士们!不是殿下退的敌,还能有谁?”
“对!世子殿下就是太谦虚了……”
“我们要听殿下亲口讲!”那几个年轻人突然嚷嚷了起来。
姬昌被这七嘴八舌的“追捧”和“求证”弄得进退维谷。他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那几个年轻男子神情闪烁,虽然嘴上叫得最响,眼神却并不像普通百姓那般纯粹狂热,却又饱含真挚的目光,反而带着一种刻意引导的意味。他们相互间似乎还有眼神交流,言语一呼一应,将话题牢牢固定在“夸大战绩”和“逼迫他承认”上。
这种被无形之手推动、强行戴高帽的感觉,让姬昌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这绝非简单的感激,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捧杀”!以往的胜仗,百姓感激归感激,但何曾如此纠缠不休,又何曾如此执着于夸大其词?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是想借此坐实他“功高震主”的罪名,还是想激化有莘守军与西岐之间的矛盾?姬昌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却一时无法脱身,只能陷入这越来越热的“民意”旋涡之中,窘迫而又警惕。
就在姬昌被那几位“热心”百姓纠缠得焦头烂额、百口莫辩之际,一个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如同破开阴云的利剑,远远传来:
“谁说是世子殿下一个人的功劳?”
这声音如同甘霖洒入姬昌焦灼的心田。他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太姒公主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手持马鞭,英姿飒爽地走在最前。她身后跟着一群神情各异、但同样引人注目的侍女。太姒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姬昌身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狡黠和“看我的”的自信,甚至还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姬昌心底最深处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种在孤立无援、陷入被动时被人坚定维护和搭救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极其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轻松、难以言表的感激,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阳光融化冰雪般的甜蜜与幸福。他第一次觉得,这位传闻中高傲聪慧的公主,竟是如此……可爱。
“世子殿下!”太姒已经走到近前,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问道:“是不是呀?这功劳,可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占了去哦?”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娇憨的傲娇,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维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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