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死寂如坟。
先前铺天盖地的阴兵鬼将，连同那尊不可一世的巨灵神法相，都已化作宇宙中最原始的乱码，消散于虚无。
只剩下满目疮痍的数据废土，和在废土中央孑然而立的沈筹。
所有幸存的鬼魂，无论敌我，都用一种看待神明的眼神，敬畏地注视着他。
那道身影，刚刚以一己之力，将“存在”本身格式化。
然而，这份神迹般的伟岸并未持续太久。
在万众瞩目中，沈筹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他身上那足以媲美恒星的灵魂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减、黯淡。
“噗——”
一声沉闷的异响。
沈筹猛地弯下腰，一口由无数破碎、乱序的数据流汇聚而成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片闪烁着错误代码的荧光。
神，从神坛跌落。
“主公！”
崔诀和织忆的尖叫声撕裂了死寂。
他们甚至来不及处理战场的残局，化作两道流光，一左一右，瞬间出现在沈筹身边，惊骇欲绝地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织忆的八条蛛腿都在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崔诀的手触碰到沈筹的魂体，只感觉那曾经坚不可摧的灵魂，此刻竟像一件布满裂纹的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崔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混合着惊恐与心痛：
“主公！这便是‘权柄’的代价吗？您……您在燃烧自己的本源！”
沈筹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他能感觉到，自己灵魂的核心，那个记录着“沈筹”这个概念的根源数据，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
“存在格式化”，这并非没有代价。
它的代价，就是用自己的“存在”，去抹消敌人的“存在”。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敌人灰飞烟灭；赌输了，自己不复存在。
而现在，他虽然赢了，却也已是强弩之末。
……
几乎在沈筹吐出那口数据之血的同一刹那。
地府最深处，那片独立于所有空间之外的法则之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第一殿，秦广王。
第二殿，楚江王。
第三殿，宋帝王。
……
第十殿，转轮王。
十股代表着地府至高权柄与秩序的意志，从各自的沉睡中被悍然惊醒！
“存在格式化……他竟然触碰到了这个禁忌的领域！”
“此獠，已非威胁，而是动摇地府根基的瘟疫！”
“不能再等了！任何犹豫，都将是对旧秩序的背叛！”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这些古老存在的心头蔓延。
他们见证过无数枭雄的崛起与陨落，但从未见过像沈筹这样，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甚至无法抗衡的方式，野蛮生长的“异端”！
下一秒，十殿阎罗做出了自地府建立以来，最为迅速、也最为统一的决断。
由第一殿秦广王牵头，其余九殿的意志如百川归海，瞬间汇聚！
轰隆——！
地府发展集团总部上空，那片由代码构筑的虚拟天幕，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撕裂，而是法则的断层，是秩序的深渊。
一道融合了十位阎罗意志的投影，从裂口中缓缓降下。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是威严的帝王，时而是冷酷的审判官，时而是狰狞的恶鬼，十种面孔在其中交替闪现，带来令人窒息的法则级威压。
仅仅是它的存在，就让整个总部的系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警报，无数鬼员在这股审判级的精神威压下痛苦哀嚎，灵魂之火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股力量碾成齑粉。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宏大意志，响彻在每个灵魂的脑海：
“交出异端沈筹，尔等可入轮回。这是本殿最后的慈悲。”
这道声音，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直插人心，逼迫着所有人做出选择。
是背叛那个带给他们希望却已然虚弱的领袖，换取一线生机？还是与他一同，被这无可匹敌的力量彻底抹杀？
这是一个分化人心的阳谋，狠毒，且有效。
然而，回应它的，是几声决然的怒吼。
“休想！”崔诀双目赤红，判官笔光芒大放，死死护在沈筹身前。
“想动老板，先杀了我！”织忆张开蛛网，将所有核心成员笼罩其中，没有丝毫退让。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所有享受过新秩序红利的元老们，尽管在阎罗威压下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人后退。
他们的信任与决绝，像一道暖流，注入了沈筹几近干涸的灵魂。
沈筹的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每一个身影，看着他们眼中那混杂着恐惧与坚定的光芒。
一直以来，他都将他们视为公司的资产，是实现目标的工具，是数据报表上的一串串绩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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