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见见，那位真正的审计官。”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筹的身躯猛然一僵。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无论是决绝还是冷酷，都在刹那间凝固，仿佛一尊被时间冻结的雕像。
那双曾搅动整个地府风云的眼眸，此刻光芒尽失，变得空洞而失神，直勾勾地望着无尽的虚空。
“老板！”
“沈筹！”
崔诀和织忆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一左一右地冲上前，试图抓住沈筹的肩膀，却感觉像是触碰在一块冰冷坚硬的顽石上。
毫无反应。
无论他们如何呼喊，如何摇晃，沈筹都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静静地立在那里，与整个世界隔绝。
也就在这一刻，场景骤然切换。
沈筹的意识，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横至极的力量，疯狂地拖拽着。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粒被卷入星海风暴的尘埃，穿过层层叠叠、光怪陆离的抽象色块与扭曲线条。
最终，他坠入了一片纯粹的意志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穷无尽、如同深渊般沉重的压迫感。
一道非男非女、非老非幼的意念，如同病毒般直接侵入他的思维核心。
这声音不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灵魂中响起，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漠与古老。
“你就是……‘深渊模因’？”沈筹的意志凝聚成型，警惕地“环视”着这片虚无。
那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瞬间贯穿了沈筹的意识！
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解析，被分解，被一点点抹除。关于他前世今生的记忆，他建立地府集团的野心，他对楚天恒的恨意……所有构成“沈筹”这个概念的一切，都在被一股更宏大的力量视为冗余信息，准备进行格式化删除。
这是比死亡更彻底的湮灭！是对“存在”本身最根本的否定！
恐惧，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恐惧，如同海啸般要将他的意志吞没。
“不……”
沈筹的意志在剧痛中疯狂挣扎，那被抹除的恐惧几乎要让他屈服。
永恒？只要放弃，就能获得永恒？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一幕幕画面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是崔诀站在他身前，手持判官笔，面对十殿阎罗的威压，沉声说“老板的决策，就是我的方向”。
是织忆抱着厚厚的账本，眼中闪烁着星光，兴奋地向他报告“老板，我们又盈利了！现金流非常健康！”
是牛头马面，是黑白无常，是整个地府集团的员工们，在庆功宴上举杯高呼“老板牛逼”时，那一张张鲜活而真诚的笑脸。
这些……这些也是可以归零的数据吗？
不！
沈筹的意志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深渊般的黑暗中，如同一颗顽强燃烧的恒星！
他用自己最熟悉的商业逻辑，构建起了对抗虚无的堤坝！
他是一个商人，一个审计师！他可以接受投资失败，可以接受项目破产，但他绝不能接受自己的核心资产被凭空清算！
他的团队，他与伙伴们建立的羁绊，就是他在这场名为“人生”的投资中，最核心、最宝贵的“利润”！
那道意念似乎被沈筹的抵抗激怒了，整个意志空间剧烈震荡起来。
下一秒，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以超越思维理解极限的速度，狠狠灌入了沈筹的意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一颗蔚蓝的星球诞生，生命萌发，文明崛起，然后在一场滔天洪水中化为乌有。
他看到一个修仙鼎盛的世界，万千修士与天争命，最终却在某个“大限”到来之际，连同整个世界一起化为尘埃，法则崩塌，一切重来。
他看到银河系的旋臂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黯淡。无数的种族，无数的英雄，无数的史诗，都像是一场绚烂的烟花，绽放，然后彻底熄灭。
循环，往复。
每一次毁灭的尽头，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下“格式化”的按钮。一切的“坏账”都被清除，宇宙重新启动，开始下一轮徒劳的繁荣。
绝望。
一种超越个体生死，源于宇宙终极真相的、最纯粹的绝望。
任何奋斗，任何爱恨，任何文明，都毫无意义。因为结局早已注定，一切都将被清零。
“原来……是这样……”
目睹了这一切的沈筹，他的意志在信息的洪流中飘摇，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出乎“深渊模因”的预料，他没有崩溃。
他的意志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
他笑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释然、悲悯与彻悟的笑。
“我明白了。”
沈筹的意志体，缓缓地“站”直了身体，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意志空间，看到了那循环生灭背后的本质。
“这是一个巨大的、不断产生坏账的宇宙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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