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小小的风波,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风波过后,叶宅恢复了平静。族学的孩子们放了暑假,院子里更热闹了。叶嘉学、叶嘉治等大孩子主动担起了“小夫子”的责任,教叶嘉远、谢小树等弟弟们认字、写字。叶子芙则成了最高“学监”,抱着叶子泳,坐在廊下的阴凉处,晃着小脚丫,“监督”哥哥们教学,偶尔还会“指点”一下哪个字写得不够端正,引得堂哥们哭笑不得,又甘之如饴。
夕阳西下,晚风带来了些许凉意。谢蒂儿在女儿的“监督”下散着步,看着院子里子侄和睦、儿女绕膝的景象,抚着微隆的小腹(孕相已开始显现),心中充满了宁静与力量。她望向北方,心中默默念着:政哥,家中一切安好,勿念。愿你亦一切顺利。
而叶子芙,则在心中盘算着,等爹爹回来,看到家里添了新丁,该有多么惊喜。
京城这边,叶政在明月台上的那一曲“明月几时有”,真真是石破天惊。数日之间,叶政叶明远之名,便在以文采风流的士子圈中传扬开来。那词中蕴含的旷达胸襟与深邃哲思,远超寻常吟风弄月之作,令人回味无穷,更引得无数人猜测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叶举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日,叶政正在租住的小院书房内临帖静心,忽闻门外有客来访。书童引进来一位清癯老者,身着半旧青衫,须发皆白,双目却湛然有神,气度从容不迫。叶政虽不识得来者,但观其风采,心知绝非寻常人物,忙起身相迎。
“晚生叶政,不知老先生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叶政执礼甚恭。
老者微微一笑,目光在叶政面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书案上墨迹未干的字帖,颔首道:“老朽姓蒋,闲人一个。听闻明月台上一曲绝唱,心向往之,特来叨扰,想与叶小友清谈一番,不知可否?”
蒋?叶政心中一动,京城中姓蒋、且有如此气度的老者……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他按下心中波澜,神色愈发恭敬:“蒋老先生谬赞,晚生惶恐。老先生肯屈尊下顾,晚生求之不得,请上座。”
二人分宾主落座,自是有书童奉上清茶。蒋太傅并未急于考校诗词,反而从经史子集、民生经济,乃至边关局势,与叶政随意攀谈起来。他言语看似闲散,实则处处机锋,意在探查叶政的真实学问与心性见识。
叶政初时还有些谨慎,但见老者态度温和,确有论道之意,便也渐渐放开。他融合了原主的扎实功底与现代的灵魂视野,对许多问题都有独到而切中要害的见解。既不刻意标新立异,也不拘泥古板,言谈间流露出一种务实、通透且心怀天下的格局。尤其是在谈及一些时弊时,他提出的看法虽略显理想化,却往往能直指核心,让蒋太傅眼中异彩连连。
一场清谈,竟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蒋太傅抚须沉吟良久,终于喟然长叹:“后生可畏,老夫今日方知,明月台之词,并非侥幸。叶小友胸有丘壑,非池中之物也。”
叶政连忙谦逊:“老先生过奖,晚生不过偶有所感,胡乱言之,当不起如此盛誉。”
蒋太傅摆摆手,神色转为郑重:“明远(他已然开始称呼叶政的表字),你可知,科举之道,并非仅靠文章锦绣?有时,机缘、眼界,乃至一位引路人,更为重要。”
叶政心领神会,起身深深一揖:“晚生愚钝,还请老先生指点迷津。”
蒋太傅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赏识与期待:“若你不嫌老夫迂腐,日后可常来敝舍走动。老夫虽老迈,或可与你切磋学问,为你讲解些经义疑难,于你明春会试,或有些许裨益。”
这几乎是明确的示好与提携之意!叶政心中狂喜,他知道,这位看似普通的“蒋老先生”,极有可能就是当今文坛泰斗、太子太傅蒋公!能得到他的青眼,无疑是天大的机缘!他再次郑重行礼:“承蒙老先生不弃,晚生感激不尽,定当勤勉向学,不负先生厚望!”
送走蒋太傅后,叶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自己的科举之路,或许将因此而截然不同。他立刻修书一封,将这番奇遇告知家中,让妻子安心,只隐去了蒋太傅的真实身份,以免招摇。
与此同时,平安镇叶宅。
谢蒂儿的孕肚已微微隆起,行动间更添了几分母亲的柔美与慵懒。有叶子芙这个“小神医”暗中用灵泉水细心调养,她孕期反应轻微,面色红润,精神健旺,让前来探望的谢老夫人和几位嫂子都啧啧称奇,只道是她体质好,又有福气。
私下里,谢老夫人更是拉着女儿的手,欣慰低语:“我儿是有大福气的,这般顺利,定能再生个健壮的麟儿。如此,便是女婿将来真有了大造化,你的地位也再无人能撼动了。”
谢蒂儿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暖意。她想起前世叶政年轻时就是个“恋爱脑”,眼里心里只有她,到了九十多岁成了“老恋爱脑”,偶尔她跟老姐妹多跳会儿广场舞忘了时间,老头子的电话都能打爆。穿越后,叶政那份生怕她受委屈、唯恐她不喜欢这年轻版自己的劲儿,更是有增无减。在她和叶政的关系里,从来只有叶政担心她不要他,哪有她需要担心地位的道理?
她反手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唇角漾开一抹从容而笃定的笑意,柔声道:“母亲放心,女儿省得。不过政哥的性子……女儿倒从不担心这些。他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深深偏爱着的莞尔,“只怕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女儿面前,还总担心给得不够呢。”
谢老夫人见女儿神色间那份全然的安心与幸福不似作伪,虽觉诧异(毕竟这世道男子易变),但终究化为更深的欣慰,拍拍她的手道:“如此更好,是我多虑了。你们夫妻和睦,比什么都强。”
……
叶子芙指挥着堂哥们去厨房帮工,让厨房做了红枣糕,满宅子都是甜丝丝的味道。她特意将第一块新出的红枣糕,捧到了母亲面前。
“娘,您尝尝,可甜了。”
谢蒂儿接过糕点,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咬了一口,甜糯满口,一直甜到了心里。京城的风云,似乎都隔绝在这座温馨的小镇之外。她只知道,丈夫在努力,女儿(叶子芙)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支撑着这个家,家族在兴旺,而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她的腹中安然孕育。这一切,都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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