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变成了对意志和肉体的双重酷刑。
队伍如同一条重伤垂死的蠕虫,在幽影森林愈发浓重的暮色中艰难蠕动。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担架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伤员无法抑制的痛苦低吟。森林恢复了它往日的喧嚣——夜枭的啼叫、不知名虫豸的嘶鸣、风吹过树冠的涛声——但这些声音落在幸存者们耳中,却失去了自然的韵律,变成了潜藏危险的背景音,不断刺激着他们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刑泽走在最前面,他承担了安德拉队长那副担架的大部分重量,另一头由一名伤势最轻的士兵负责。他的步伐依旧稳定,但每一步踏出,脚下的落叶都会发出比常人更沉重的窸窣声,显示着他所承受的压力。他的感官提升到极限,耳朵微动,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识着方向,同时避开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区域。他不需要地图,森林在他眼中仿佛自有其隐秘的路径,这是无数次在更恶劣环境中生存所磨砺出的本能。
沈云澜和雷娜跟在担架旁,他们的状态同样糟糕。沈云澜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一个被塞满了烧红烙铁的容器,每一次颠簸都让里面的烙铁相互撞击,带来阵阵眩晕和剧痛。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借助逐渐亮起的星光和怀中星陨罗盘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指向,辅助刑泽确认着大方向。罗盘的指针不再像在迷宫中那样剧烈摇摆,而是稳定地指向安魂城的方向,这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心安。
雷娜的情况更令人担忧。她几乎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倚靠在那根随手捡来的、充当拐杖的树枝上,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过度透支精神力和生命本源带来的反噬如同冰火交织,在她体内肆虐。时而感觉如同坠入冰窟,四肢冰冷僵硬;时而又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额头发烫,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始终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偶尔会伸出手,轻轻触碰一下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安德拉,或是那名腹部重伤的年轻士兵,仿佛要通过这细微的接触,确认他们依旧顽强地存活着。
那四名轮流抬另一副担架的轻伤士兵,是队伍中仅存的、还能称之为“力量”的存在。但他们也早已是强弩之末。汗水混合着血污从他们脸上不断淌下,浸湿了破烂的衣甲。肌肉因为过度疲劳而剧烈颤抖,每一次交接担架时,都能听到他们如释重负却又带着痛苦的沉重喘息。没有人抱怨,沉默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每个人的脖颈上。他们只是机械地、麻木地迈动脚步,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前进”这唯一的念头上。
夜色彻底笼罩了森林。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在地面投下零星斑驳的光点,能见度急剧下降。脚下的路变得更加难行,未知的坑洼、湿滑的斜坡、横陈的枯木,都成了需要艰难逾越的障碍。
“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负责抬担架的一名士兵脚下一软,连同担架一起摔倒在地。担架上的断臂士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像是一个信号,队伍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到了极限。继续在黑暗中强行军,不仅无法赶路,反而可能造成更多的伤亡。
刑泽停下脚步,他将肩上的担架轻轻放下,动作依旧稳定,但借着微弱的月光,沈云澜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刑泽环顾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一处相对干燥、背靠着一块巨大岩石的空地。那里地势稍高,可以避免夜间地面的潮气,岩石能提供一定的遮蔽和防御依托。
“就在这里休整。”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天亮再走。”
没有人有异议。幸存者们用最后一点力气,互相搀扶着,挪到那片空地。担架被小心放下,重伤员们被安置在相对舒适的位置。那几名轻伤士兵几乎是在到达空地的瞬间,就瘫倒在地,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篝火是必须的。它能驱散寒意,驱赶野兽,更重要的是,它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收集柴火的过程同样艰难。最终,还是刑泽和那名状态稍好的士兵,在附近收集到一些相对干燥的树枝和枯叶。刑泽从怀中取出一个防水的火折子,熟练地引燃了篝火。
“噼啪…”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逐渐变大,驱散了小片区域的黑暗和寒意。火光映照在每一张疲惫不堪、沾满污垢的脸上,跳跃不定,仿佛也在诉说着这场逃亡的惊心动魄。
温暖袭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更深沉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将众人淹没。除了负责第一轮守夜的刑泽,其他人几乎在篝火点燃后不久,便陷入了半昏迷式的沉睡。即使是睡梦中,他们的眉头也紧紧皱着,身体偶尔会因噩梦而剧烈抽搐一下。
沈云澜靠坐在岩石旁,篝火的温暖让他冻得有些麻木的身体稍微回暖,但脑袋里的剧痛并未减轻。他睡不着,目光扫过沉睡的众人,最后落在跳动的火焰上,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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