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岗厦村工地的探照灯在绵密的冬雨中切割出昏黄的光柱,泥泞的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林凡撑着黑色雨伞,站在基坑边缘临时搭建的工棚下,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滴落在他沾满泥点的军靴旁。陈远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带着明显的焦灼:
“林哥,江西景泰陶瓷那批高端外墙砖,确认被卡在赣州段了!山体滑坡,清理至少要五天!工期……预售节点卡死在月底,银行那边天天催进度报告,再拖下去,放款肯定受影响!”
不远处,唐国栋正半蹲在刚完成浇筑的混凝土挡墙前,手电筒的光柱仔细扫过潮湿的墙面,他伸出带着棉线手套的手指,用力按压了几下初凝的混凝土表面,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雨点打在他的黄色安全帽上,噼啪作响。
“湿度太大,温度太低,C40的标号,这么养护强度上来太慢。”唐国栋头也不回,声音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陈远,立刻调雨棚过来全覆盖!再安排两台热风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养护期……至少延长三天!告诉银行,工期延误是因为不可抗力和质量优先,让他们等着!”
“明白!唐厂长!”陈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林凡开口,声音在雨幕中显得异常沉静。他的目光越过被防雨布包裹的钢筋丛林,投向远处深圳市区那片璀璨夺目、如同钻石山脉般的楼宇灯光。浦东地块价值飙升带来的狂热早已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焦灼。地产开发是座金山,但挖掘的过程,却像个贪婪的无底洞,疯狂吞噬着“新风”的血液。岗厦村、蛇口、福田、浦东陆家嘴、广州天河……每一个项目都是一头张开巨口的资本巨兽。苏晚晴在江州总部,像最精密的仪器般调度着每一分现金流,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但林凡比谁都清楚,这种依赖土地滚动开发的“重资产”模式,资金沉淀周期太长,抗风险能力太脆弱了。就像眼前这场冬雨和一次意外的山体滑坡,就能让整个进度卡壳,让资金链瞬间绷紧到极限。
“工期可以压,质量底线绝不能破。”林凡的目光扫过陈远和唐国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陈远,做好与村里和预售客户的沟通,坦诚说明情况,取得理解。唐厂长,质量把关就交给你了,标准只能提高,不能降低。”他顿了顿,视线仿佛穿透雨幕,投向了更南方向那片喧嚣沸腾的热土,“资金的问题……我来解决。”
江州,“新风”实业总部财务室。
灯光下,苏晚晴伏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指尖在一行行冰冷的数字间划过。浦东地块的抵押贷款额度已见底,深圳工行的项目质押融资还在冗长的审批流程中打转,广州冼村第二期保证金的支付日期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这个月“安怡”服饰的秋装回款刚刚到账,报表上墨迹未干,就被建材采购和工程款的窟窿瞬间吞没。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覆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悄然孕育着一个新生命,也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隐隐的恶心感。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不适,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灯下闪着微光。
门被轻轻推开,林凡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他一眼就捕捉到苏晚晴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强忍的不适,心头猛地一揪,快步上前:“晚晴?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又反胃了?” 孕早期的反应这几日折腾得她不轻。
苏晚晴摆摆手,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就是有点累,缓一下就好。资金链……”她将桌面上几份摊开的报表推到他面前,指尖在几个触目的红色数字上点了点,“越来越紧了。林凡,地产这边投入像个无底洞,回款周期又漫长。我担心……”
“担心我们辛苦积累的血本,会被漫长的开发周期拖垮?”林凡接过她的话,语气低沉。他拿起那份汇总了四地项目资金需求的报表,冰冷的数字像针一样刺眼。他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上她紧绷的肩颈,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感受着那肌肤下僵硬的肌肉和细微的颤抖。“晚晴,你说得对。土地是粮仓,能产粮,但春种秋收,周期太长,看天吃饭,风险太大。我们需要一条更湍急的河流,让资本像活水一样高速流动起来,不断汇聚,去滋养更多、更广的田地。”
他松开手,走到墙边的书架旁,抽出一份装订整齐、封面印着《上海、深圳证券市场动态观察与策略分析(内部简报)》的厚厚资料。这是他这段时间废寝忘食、翻阅了大量外部信息和人脉渠道得来的心血。
“你看这里。”林凡将简报翻到用红笔重点圈注的一页,指着上面关于“股票认购证”的模糊报道和他密密麻麻写下的分析批注,“上海那边,风声已经很紧了,就要正式推出股票认购证!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玩法!买的不是具体的股票,而是‘资格’,是参与未来新股抽签的‘入场券’!现在绝大多数人看不懂,不敢碰,价格还处于洼地。但你想想,一旦新股上市,哪一只不是瞬间价格翻着跟头往上涨?十倍、几十倍都不稀奇!到那时,这张看似不起眼的‘入场券’本身,就会变得奇货可居,价值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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