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的阳光斜斜切过办公区,把张建军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伺机而动的蛇。吴梦琪刚把第五个客户的拒绝记录归档,键盘的回车键突然卡住了,按下去的力道反弹回来,震得指尖发麻。桌角的绿萝又蔫了一片,叶尖的焦黄色像块补丁,贴在翠色的裙裾上。
“咔哒” 一声,张建军的转椅滑到她工位旁。男人今天换了瓶古龙水,前调是刺鼻的柑橘味,混着烟味钻进鼻腔,像吞了口劣质鸡尾酒。他把手里的搪瓷缸往桌上一顿,缸底的茶渍在桌面上晕开,正好盖住吴梦琪写着 “失败” 的便签。
“看你愁眉苦脸的,午饭没吃好?” 张建军的指甲在缸沿刮出刺耳的响,“哥刚签了个大单,心情好,给你指条明路。”
吴梦琪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屏幕上还停留在宏业装饰的资料页,张建军上午 “签单” 的记录刺眼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她想起李娟掉在她工位的便签,铅笔字迹已经被汗水洇得模糊 ——“张哥惯用新人当枪使”。
“张哥有什么高见?” 她的声音里裹着客套,像裹着层薄冰。
张建军突然压低声音,椅子往这边凑了半尺:“知道为啥王经理给你那些客户不?全是他搞不定的烫手山芋,想让你知难而退呢。” 他往王强办公室的方向努努嘴,“但哥不一样,见不得美女受委屈。”
这话像根羽毛搔过心尖,痒得人发慌。吴梦琪的视线落在他胸前的工牌上,照片里的张建军比现在清瘦些,眼神却同样透着精明。她想起大学时社团的学长,总说 “我帮你”,转头就把她的策划案署上自己的名字。
“跟你说,真正的好客户都藏在老销售的通讯录里。” 张建军突然从抽屉里抽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串名字,“比如这个,朝天门做服装批发的刘总,上个月还跟我打听新产品呢。” 他用指甲在 “刘总” 二字上划了道深痕,“这老头最疼女儿,你提我名字,保准给面子。”
吴梦琪的指尖刚触到纸页,就被粗糙的质感硌得缩回手。纸上的咖啡渍泛着油光,右下角印着个模糊的 “废” 字,显然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她瞥见张建军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像猫捉老鼠时的狡黠。
“还有这个,南坪的火锅店老板,姓李。” 张建军又点了个名字,“他店里的空调全是我们公司的,每年夏天都得换滤网,这块肥肉……”
“张哥!” 茶水间传来李娟的声音,老员工端着保温杯出来,珍珠胸针在阳光下晃了晃,“王经理找你呢,说辉煌科技的单子有点问题。”
张建军的脸色瞬间沉下去,把纸条往吴梦琪桌上一拍:“你先看着,哥去去就回。” 他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毯上划出刺耳的响,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发出的嘶鸣。
李娟慢悠悠地走过来,保温杯底在吴梦琪桌上磕了磕:“这茶不错,云南来的普洱,解腻。” 她的目光扫过那张泛黄的纸,突然用重庆话嘀咕:“朝天门的刘总,上个月刚跟我们公司解约,听说去了竞争对手那边。”
吴梦琪捏着纸条的手猛地收紧,纸页边缘立刻裂开道细缝。她看着李娟转身的背影,棉拖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只有那股普洱的陈香还萦绕在鼻尖,像句没说出口的提醒。
张建军回来时,脸上还带着愠怒。他把辉煌科技的资料摔在桌上,文件夹边缘撞在显示器上,发出沉闷的响。“那帮龟儿子,签了合同又想压价,真当我好欺负?” 他骂骂咧咧地坐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向吴梦琪,“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李老板的火锅店。”
他从抽屉里翻出本厚厚的通讯录,牛皮封面印着 “鼎盛商贸 2018” 的字样,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你看,这是李老板的私人电话,一般人我不给的。” 他用手指在号码上敲了敲,“记住,跟他谈的时候别提业务,先夸他的毛肚新鲜。那老头就好这口。”
吴梦琪的笔尖在便签上悬着,迟迟落不下去。她想起昨天在资料室看到的报表,南坪那家火锅店上个月刚因为卫生问题被曝光,营业执照都被吊销了。张建军不可能不知道 —— 他桌上的《重庆晚报》社会版,还摊开在那篇报道的页面。
“谢谢张哥,我记下来了。” 她把纸条折成小块,塞进西装内袋,指尖触到冰凉的珍珠项链,突然想起妈妈说的话:“别信天上掉馅饼的事,糖衣里裹的可能是砒霜。”
张建军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又开始滔滔不绝:“跟你说,做销售就得懂人情世故。上次那个实习生,跑了三趟才见到刘总,结果连伴手礼都没带,活该被赶出来。” 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抽屉里有盒龙井,你拿去送李老板,就说是公司的心意。”
吴梦琪的视线落在他紧闭的抽屉上,锁孔周围的漆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的黄铜色。她想起入职第一天,张建军帮她装打印机时,趁机偷看她的客户名单的样子,当时阳光正好照在他的手背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里流动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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