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索道下站的铁闸门刚拉开一条缝,吴梦琪就已经站在晨雾里了。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嘉陵江特有的潮湿气息,把她帆布包上的 “山城老味道” 字样吹得微微晃动。手里紧紧攥着的租赁合同边角已经被汗水浸软,纸上 “闲置岗亭租赁期三个月” 的条款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为了这个不到五平米的岗亭,她已经在索道管理处磨了整整三天。第一天接待她的张主任把合同往桌上一推:“小姑娘,这岗亭闲置三年了,漏水掉漆的,租给你麻烦得很。” 第二天她带着连夜画的修复方案再来,对方又说:“游客多的时候这里要维持秩序,放个取货点太碍事。” 直到第三天,她把周叔的酸辣粉、陈婆婆的凉糕装了满满一盒送过去,看着主任吃得冒汗,才终于松口签了合同。
“吴姐,钥匙。” 值班的工作人员把一串生锈的钥匙递过来,铁环在晨光里叮当作响,“里面有点乱,你们自己收拾吧。” 推开岗亭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墙角结着蛛网,地面堆积着枯叶和碎石,唯一的旧木桌腿已经朽得快断了,窗户玻璃裂着道缝,江风灌进来呜呜作响。
吴梦琪却像看到了宝贝,从帆布包里掏出卷尺、抹布和笔记本,开始丈量尺寸:“长两米三,宽一米八,足够放两个保温箱和货架了。” 她兴奋地在笔记本上画草图,窗户下面摆保温箱,靠墙放三层货架,门口留个小台子方便签字,“周叔说今天来帮忙,不知道他到了没?”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周叔背着个工具包站在晨光里,蓝布褂子外面套了件旧工装,手里拎着桶乳胶漆:“我在索道上就看见你了,这岗亭确实够破的。” 他昨天听说要刷墙,特意从家里翻出半桶红漆,“这颜色喜庆,老远就能看见。”
两人先开始清理杂物。吴梦琪踩着凳子擦蜘蛛网,周叔则蹲在地上往外挪碎石块。江风从裂窗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周叔见状从工具包掏出块塑料布:“先把窗户糊上,不然越扫越脏。” 他撕胶带的动作麻利,塑料布拉得平平整整,瞬间挡住了大半寒风。
“周叔,您这手艺真行。” 吴梦琪递过矿泉水,看着他用铁丝把松动的木桌腿绑牢,“以前干过装修?” 周叔喝了口水,抹了把汗:“年轻时啥没干过?为了供儿子读书,装修队搬砖、工地搅灰都做过。” 他敲了敲修好的桌子,“这桌子还能用,擦干净放订单票据正好。”
清理完已是半晌午,阳光透过塑料布照进来,在岗亭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吴梦琪提着水桶去附近公厕打水,周叔则开始调配油漆。红漆倒在铁桶里,他又兑了点黄色,用木棍搅动着:“红配黄,亮堂堂,游客老远就能瞧见。” 油漆的刺鼻气味混着江风里的水汽,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刷墙是个细致活。周叔教吴梦琪 “横刷竖收” 的技巧:“先横着刷一遍打底,再竖着收光,这样才均匀。” 吴梦琪拿着刷子的手有些发抖,第一下就刷出了界,红色油漆滴在地上像朵小花开。周叔没责怪,只是用抹布蘸水擦掉:“慢慢来,这跟捶粉团一样,急不得。”
两人配合着刷墙,周叔刷高处,吴梦琪刷低处。江风时不时掀起他们的衣角,索道轿厢在头顶缓缓滑过,钢缆的咯吱声、游客的惊呼声和刷墙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吴梦琪看着周叔专注的侧脸,他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油漆桶里泛起小小的涟漪,突然觉得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老人,此刻格外亲切。
“歇会儿吧。” 周叔放下刷子,指着远处的江面,“你看那艘货轮,我年轻时就在那上面当过大厨,专做酸辣粉给船员吃。” 他望着江水出了神,“那时候就想,啥时候能让更多人吃到我做的粉,没想到老了反倒实现了。” 吴梦琪知道,这是周叔第一次跟她讲起过去,心里暖暖的。
第二遍油漆刷完,岗亭已经焕然一新。正红色的墙面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连带着周围的环境都亮堂了起来。路过的游客忍不住探头看:“这是要开啥店啊?” 吴梦琪笑着解释:“是本地老字号的取货点,您买了磁器口的酸辣粉、凉糕,在这儿就能取。”
接下来是挂招牌。吴梦琪特意请广告公司做的红底黄字招牌,“山城老味道取货点” 几个大字遒劲有力,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火锅图案。周叔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招牌,吴梦琪站在下面递钉子:“往左一点,再往上点…… 对,就这儿!”
招牌挂好的瞬间,刚好有一班索道轿厢滑过,游客们纷纷举起手机拍照。周叔站在梯子上往下看,红底黄字的招牌在索道背景衬托下格外醒目,突然咧开嘴笑了:“这主意真不错,游客坐完索道就能拿粉,比我那不靠谱的儿子强多了。” 他儿子在外地打工,每次打电话都说要帮他拓展生意,却从没实际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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