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的“意外”遭遇之后,黑瞎子屯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张金宝的爬犁勉强修好,一连几天都窝在屯子里,没有出门。李振邦的脚伤在草药的效力下渐渐痊愈,他依旧每日在屯子内外“熟悉环境”,但内心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他知道,那次河边的短暂接触,虽然成功确认了藏匿点和货物形态,但也无疑增加了暴露的风险。张金宝不是傻子,事后冷静下来,难免会对他和“刘大爷”的“恰好”出现产生疑虑。而“老猎人”自那日后,也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海(如果这荒凉之地也能算人海的话),再无任何讯息传来。
等待,成了最煎熬的考验。 李振邦如同一个潜伏在雪地里的猎手,能感觉到猎物就在附近,却看不清具体位置,也不敢轻易扣动扳机。他只能依靠自己,更加细致地观察,从日常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和机会。
他注意到,张金宝虽然不出远门,但往合作社跑得更勤了,有时会和几个外地来的采购员模样的人喝酒,声音压得很低。马寡妇家似乎也安静了不少,夜间的访客消失了。而那个会计,从区里回来后,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把自己关在屯委会的小屋里,很少露面。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李振邦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敌人在调整,在观望,或者说,在准备下一次行动。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山头,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预示着又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李振邦从外面“勘察”回来,刚推开林业站吱呀作响的木门,就发现屋里气氛不同寻常。
站长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地擦拭猎枪或准备简单的晚饭,而是穿戴整齐,厚厚的皮帽扣在头上,正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往肩上背。看到李振邦进来,他停下动作,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我,进山。几天。你看家。”
“进山?这么大的风雪要来了?”李振邦有些诧异。这种天气进山,极其危险。
“有事。”站长言简意赅,不欲多解释,只是深深看了李振邦一眼,那眼神复杂,似乎包含了嘱托、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然?“你,别乱跑。锁好门。”
说完,他不等李振邦再问,拉开门,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愈发猛烈的风雪中。
林业站里只剩下李振邦一人。炉火因为无人添柴,渐渐微弱下去,屋内的温度迅速下降。窗外,风声如同鬼哭狼嚎,卷起的雪粒密集地敲打着窗棂。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包围了他。
站长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进山,绝非寻常。是接到了“老猎人”的指令?还是他发现了什么紧急情况,必须亲自去处理?李振邦无从得知,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仔细检查了门窗,将站长留下的那支老旧的猎枪从墙上取下,检查了一下,枪膛是空的,子弹不知被站长藏在了哪里。他握着冰冷的枪管,倚靠在门后,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风雪声掩盖了一切,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间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和屋内心跳如鼓的自己。
这一夜,注定无眠。
时间在风雪的咆哮中缓慢流逝。后半夜,风雪似乎达到了巅峰,整个木屋都在风中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李振邦和衣躺在板铺上,猎枪放在手边,眼睛死死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吹开的木门。
就在天色将亮未亮、风雪声似乎稍歇的那一刻,一种异样的声音穿透了风雪的余威,传入了李振邦敏锐的耳朵里。
不是风声,不是树木折断声,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叩击声!
“咚…咚咚…咚…”
声音来自木屋的后墙,很轻,很克制,但在寂静的凌晨,清晰可辨。
李振邦的心脏猛地收缩!他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握紧猎枪,屏住呼吸,移动到后墙唯一的那个小窗旁,小心翼翼地撩开遮挡风寒的破毡布一角,向外望去。
外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但借着雪地微弱的反光,他隐约看到后窗下方的雪地里,似乎趴伏着一个黑影!
“咚…咚咚…咚…” 叩击声再次响起,正是来自那个黑影!
是“老猎人”!这是他!这是紧急联络的暗号!
李振邦不再犹豫,迅速而轻巧地拔开后窗的插销(窗户早已被冻住,他费了点力气才推开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立刻夹杂着雪粒倒灌进来。
窗外,那个黑影抬起头,帽檐下正是“老猎人”那张布满风霜、此刻却写满急切的脸。他的嘴唇冻得发紫,声音微弱而急促:
“快…带上…所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跟我走…立刻!”
“出什么事了?”李振邦压低声音急问。
“没时间…解释!张金宝…要跑!可能…察觉了!上级命令…必要时…可采取…果断措施…阻止…情报出境!”“老猎人”喘着粗气,话语断断续续,但意思明确无误。
张金宝要跑!情报要出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