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城西北角的万瘴谷终年弥漫毒雾,腐木与兽骨半陷泥沼,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与腐朽的气息。
谷缘一处平地裂出斗法场,黑岩围栏蚀痕斑驳,青砖缝间凝着深褐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场边矗立八根玄铁柱,柱顶嵌着照明石,冷白光芒刺破瘴雾,映出场地中央一道盘坐的玄黑身影。
夜色已浓,斗法场四周看台却挤满修士,衣袍各色混杂,低语嗡鸣起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锁场中那具玄黑铠甲,议论声里不时迸出“绣金楼”“叶家”“筑基死斗”等字眼。
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掐诀凝目,后排修士甚至御使法器浮空窥探。
寒意浸骨的晚风中,紧张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玄黑铠甲始终盘膝静坐在场中,右手缓捻佛珠,低诵佛号声沉如古钟。
仿佛眼前非是生死相搏之局,而是一场庄严超度之仪。
当念至“业火焚尽诸恶”时骤然抬头,眼中红芒如血箭射向对面休息室,佛珠应声崩裂一颗。
而后佛珠捻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铠甲关节摩擦的金属低鸣——!
他所望之处,正是斗法场休息室。
那目光坠入室内的刹那,阴无鸮脊椎倏地窜起一股寒意,腕骨伤口突突直跳;屠百锋颈后汗毛倒竖,握剑的指节无意识绷紧。
两人喉间同时发干——那是被天敌锁死的本能战栗。
阴无鸮枯瘦的指节猛地扣进掌心,以刺痛压住心悸;屠百锋重重咽下腥唾,横剑于胸,用剑柄惯常磕碰留下的凹痕硌着虎口,借熟悉的触感强行定神。
休息室内青烟缭绕,丹香未散。
金万岳负手而立,身旁阴无鸮与屠百锋已然起身。
阴无鸮枯指抹过唇角,腕骨一旋,青黑指甲划破空气时带出丝缕墨绿毒芒,嗤嗤轻响如蛇信颤振,“不愧是金执事的丹药,药效够劲,正好拿人命垫一垫药力。”
屠百锋反手将重剑顿入地砖,剑气裂石三分,碎痕直延伸到墙根,“看我斩了他!”声如锈铁相刮,震得梁上积尘簌簌飘落。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皆从对方眼中瞥见嗜血的亢奋。
金万岳指尖玉扳指转出冷光,“二位斗志甚合我意。不过死斗场上务必千万小心,绣金楼投在你们身上的本钱还没收回。”
他目光扫过二人经脉,“若是胜了,我应承你们一人一万灵石。若就这么死了,我的账面可不好看。”
声音陡然转沉,“见势不对,立刻认输。我要的是活着的刀,不是死了的硬汉。”
他目光扫过二人——虽为劫修出身,却为绣金楼屡建奇功,这等沾染无数血债的凶刃,尚有许多价值可榨取,折损于此未免可惜。
阴无鸮与屠百锋对视颔首。
散修出身的他们历经无数厮杀,最是惜命。
当初花费数十年,四处流转屠戮近百村镇百姓,以数十万人之冤魂换取筑基秘法与筑基丹。
而后为夺崩山重剑更设局袭杀年迈的筑基圆满修士,夺宝成功后被数家通缉,被迫遁逃至九耀圣宗地界。
每一步皆是踏血而行,岂愿轻易赴死?
纵使加入绣金楼多年已不再是亡命徒,但审时度势的谨慎依然保留,金万岳未言之意,他们心如明镜。
三人踏出休息室,场中玄黑铠甲已巍然屹立,猩红目光如烙铁灼来,让即将入场的两人心中咯噔一下。
对视一眼,两人点头,而后——
阴无鸮身形骤散为黑雾鸦影,瞬移至场中重凝人形;屠百锋纵身跃下,双足轰然砸地,青砖应声龟裂,尘屑飞扬。
三人对峙,煞气撞出无形涟漪。
阴无鸮朝裁判台嘶喊:“还等什么!”
壮年修士尚未应答,目光转向地狱,只见他左臂铠应声裂开,业火喷涌!
右手猛然探入火中,抽出一柄等人高的暗红巨刀。刀身焰纹缭绕,热浪扭曲空气。
地狱持刀而立,沉声应道:“可。”声如金铁交鸣。
裁判颔首,祭起青光阵盘。
嗡鸣声荡开的同时,他扬声道:“叶家与绣金楼死斗,启!”
他目光扫过三人,声音沉冷:“阵法已启,生死各安天命。不敌者可认输——”
话音未落,地狱刀上热浪扑面袭来,裁判不由得后退半步,喉结滚动。
嗡鸣声中青光大阵笼罩全场,护壁流光溢转。
阴无鸮周身黑气翻涌,九幽魂幡迎风展开,无数冤魂哀嚎着浮现幻象;屠百锋重剑横举,剑身黑芒中浮现出曾死于此剑下的老者怨念面孔,灵气奔涌如诉。
地狱则业火暴起,自刀锋、铠隙、眼隙间喷射而出,灼热炙浪扑面袭人。
“义兄,上!”阴无鸮厉喝,魂幡摇动间赤目黑鸦化作遮天雾影,鸦群黑潮吞没铠甲,意图侵蚀地狱的视线与灵识。
看台修士隔阵观战亦觉神魂悸动。
低阶修士早已面无人色,纷纷祭出护身法宝。
地狱横刀摆出架势时,业火狂涌,整个看台惊呼炸响,气浪拍得防护阵纹明灭狂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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