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内的风裹着极淡的檀香,韩林喉间刚溢出半声轻咳,视线便被满墙翻涌的画面攫住。
半透明的玉壁里,青云山晨雾中的竹影正被大沼泽玄火坛的火光灼得扭曲,万毒门地牢的血痕突然漫开,化作他十四岁那年在祖师祠堂擦剑的模样——青衫袖口沾着铁锈,剑穗上的铜铃被他擦得发亮。
“这不是记忆。”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冰魄玉镯。
陆雪琪的体温还残留在玉镯上,像颗小太阳烫着他虎口。
“是……命运回廊。”
“什么?”张小凡的归墟在地面划出的浅痕被风一吹,沙粒簌簌落进他麻鞋缝里。
他抬头时,看见墙内又浮起新的画面:雨夜中无咎道人白眉沾着水,正将半卷残书塞进祠堂石缝;还有他自己,浑身是血跪在废墟里,手心里托着块裂成蛛网的命碑——那是三天前,他在命锁九重核心亲眼见证的场景。
“我们每一个选择都被刻在这里。”韩林声音发紧。
系统曾在签到“九霄命碑录”时提示过类似描述,此刻那些晦涩的古文突然活了过来,在他识海翻涌。
“就像……被摊开的棋谱,连落子顺序都被标好了。”
话音未落,长廊尽头的朱漆大门突然震颤。
一道身影从门缝里渗出来。
那是个穿玄色法袍的老者,发间簪着半截断裂的青玉权杖,眉目间有与青云门祖师祠堂壁画上相似的古朴纹路。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时,韩林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那不是审视活人,倒像在看三卷即将被焚毁的旧书。
“逆命者,当受审判。”老者开口时,长廊里的画面突然静止。
陆雪琪刚要触碰墙面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凝着未散的雾气;张小凡归墟棍尖挑起的沙粒停在离地面三寸处,像被无形的线串成了珠链。
韩林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他想动,可膝盖像灌了铅;想开口,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
余光瞥见陆雪琪,她冰魄玉镯的蓝光正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往他体内钻,凉丝丝的,像根细针挑开了他被禁锢的经脉。
“是本源!”他脑子里“嗡”地一声。
陆雪琪刚才塞给他的不只是玉镯,还有她用本命本源温养了二十年的冰魄之力——这傻姑娘,怕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他半分生机。
“不是力量的问题……”陆雪琪的声音突然从他身侧传来。
她的唇几乎没动,可每个字都像直接撞进他识海。
韩林这才发现,她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刚才那一瞬间,她竟强行用冰魄冻住了自己的时间流速。
“是我们‘存在’本身被否定了。”
老者的指尖已经点到了三人之间。
那是根枯瘦如柴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暗褐色的血渍。
韩林突然想起系统签到过的“洪荒残卷”:初代命锁守护者为封印蚊道人本源,曾以自身魂魄为引,在命碑上刻下“天命不可逆”的道则。
眼前这道残魂,怕是当年刻碑时崩裂的一缕执念。
“守剑人守的从来不是剑,是人心。”无咎道人的遗言突然炸响。
韩林望着陆雪琪睫毛上的冰晶,望着张小凡紧抿的嘴角——后者的归墟棍柄上,正缓缓渗出淡金色的血珠,是他握得太用力,掌心被竹节硌破了。
“去他的天命。”韩林低笑一声。
他松开陆雪琪的手,却将冰魄玉镯扣进她腕间。
然后他转身,正面迎上老者点来的指尖。
识海里的系统突然剧烈震动。
那是他从未触发过的“逆命签”,金色的签文在黑暗中炸开:“当人心聚,天命裂。”
老者的指尖停在韩林眉心三寸处。
他浑浊的眼底突然泛起涟漪。
残魂凝固的面容裂开蛛网似的细纹,断裂的权杖上飘起几缕淡青色的光——那是被封印了万年的,对“人心”的最后一点执念。
“原来……”老者的声音变得沙哑,“你们不是来逆命的。”
长廊里的画面重新流动。
韩林看见自己十四岁擦剑时,窗外有个扎双髻的小师妹踮脚往祠堂里望——是陆雪琪;看见无咎道人藏残书时,檐角铜铃被风吹响,那声音竟与此刻张小凡归墟棍尖的震颤声重叠;看见跪在废墟里的自己,手心里的命碑裂痕中,正有星火般的光往外钻。
“叮——”
极轻的一声响。
张小凡突然闷哼。
他握了十年的归墟棍身开始发烫,像被扔进熔炉的铁块。
棍身上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一道幽蓝的光纹从棍底窜起,在三人脚边画出个半圆——那是大竹峰后山,田不易师娘教他们刻在石桌上的“同心阵”。
归墟棍身的热度透过掌心灼烧着张小凡虎口,他喉间溢出半声闷哼,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
那道幽蓝命纹顺着棍身游走时,他突然想起大竹峰后山的夏夜——田不易师娘总爱搬着石凳坐在老槐树下,用枯枝在青石板上画些歪扭的纹路,说是“小把戏”,却能让蹦跳的野兔子在阵里转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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