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命之塔的门扉在三人面前裂开时,腐臭的气息裹着铁锈味直灌鼻腔。
韩林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按在命碑底座的灼痛让他清醒——刚才燃烧本源时涌入的守剑人记忆还在太阳穴里嗡嗡作响,第三十七代守剑人断剑护山门的血,第二十三代守剑人在桃花树下刻的二字,无咎道人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半块玉牌,此刻全成了胸腔里一团烧得噼啪作响的火。
第九层塔顶。他声音发哑,抬手指向上方。
塔内的命纹像活物般顺着石壁攀爬,每一层都缠着暗红锁链,蚊道人把最终封印藏在最顶层,若让它激活......
话音未落,第一层的锁链突然绷直,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
张小凡的归墟棍已经横在身前,棍身幽光流转间斩断两条锁链:我断后。他转头时,额角未干的血珠被塔身红光映得发亮,这棍子当年能劈断诛仙剑阵的戾气,未必劈不断这些破锁链。
韩林想拦,却见张小凡已经逆着他们的方向退向第一层阶梯。
归墟棍挥出的刹那,锁链断裂声炸响如雷,混着张小凡低笑:我就说,这命器......终究还是钥匙。最后几个字被锁链崩断的脆响撕碎,他的身影很快被血雾吞没,只剩棍尖幽光像星子般忽明忽暗。
陆雪琪拽住韩林的衣袖。
她的天琊剑在掌心嗡嗡震颤,冰魄寒芒裹着剑身,竟将逼近的命纹冻成晶红冰渣。
韩林跟着她往第二层冲去时,余光瞥见那些被斩断的锁链断面渗出黑血,在青石板上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原来这锁链不是死物,是活的。
第三层的锁链更密了。
韩林的命碑底座烫得几乎要灼伤手掌,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层的命源波动:第四层有婴孩啼哭,第五层飘着焦糊的药香,第六层......他脚步顿住,第六层的波动里有熟悉的道袍纹路——是无咎道人的。
别看!陆雪琪的剑花扫过他面门,天琊剑刃与命纹相撞迸出火星。
她鬓角的碎发被血雾沾湿,眼神却比冰魄更冷,这些都是幻阵,引你分神的!
韩林猛地咬舌尖,腥甜漫开时,第六层的道袍幻影果然淡了。
他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到第八层了。
第八层的门楣上,命纹盘成个字。
陆雪琪的脚步突然顿在阶梯中央。
天琊剑的寒芒骤弱,她望着前方的身影,指尖微微发抖——那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妇人,发间插着支青玉簪,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阿雪。妇人开口时,声音像春风吹过竹帘,娘给你煮了酒酿圆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林刚要拽她,却见陆雪琪缓缓松开天琊剑。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幻影的衣袖,又猛地攥成拳:我娘......在我十岁那年就被兽妖......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却落得很稳,她最后说要我好好活,要我学剑保护自己。
幻影的笑意僵在脸上,身上的命纹开始扭曲:你不想她吗?
你不想再听听她的声音?
陆雪琪突然笑了,伸手按住冰魄剑鞘。
天琊剑嗡鸣着重新腾起寒芒,但她在我心里,永远活着。剑光劈下的刹那,幻影发出尖锐的嘶叫,碎成千万点血芒。
最后消散前,一滴透明的泪坠在陆雪琪脚边,化作枚刻着字的命符。
韩林弯腰要捡,陆雪琪却先一步收进袖中:留着,或许有用。她的睫毛还挂着泪,眼神却比刚才更亮,走,第九层。
第九层的阶梯在转角处。
韩林扶着石壁往上爬时,命碑底座的灼痛已经蔓延到整条胳膊。
他能感觉到本源在疯狂流逝,像沙漏里的沙,漏完的那一刻,他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但当他抬头看见第九层的门时,呼吸还是顿住了——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密室,而是一面由千万残魂组成的屏障。
那些残魂都穿着守剑人的道袍,面容被血雾模糊,却都在对着他伸手。
最前排的那个,白发被血雾沾成缕,正是无咎道人。
小林子......无咎道人的声音混着风声,莫要强撑,这屏障......
师伯。韩林打断他。
他摸了摸腰间已经碎裂的守剑人玉佩,又看了看身后——陆雪琪还在第八层整理剑穗,张小凡的归墟棍声已经从第一层传到第四层。
他笑了笑,掌心按上屏障,守剑人守的是人心,人心在,就撑得住。
屏障突然泛起血浪。
韩林的指尖渗出血珠,与残魂们的血融在一起。
他听见陆雪琪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听见张小凡的棍声更近了,却还是一步跨进了血浪里。
血雾裹住他的瞬间,他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屏障,怕不是要拿他的命来破。
血浪裹住韩林的刹那,他的瞳孔被染成暗红。
残魂们的手穿透他的道袍,触碰皮肤时却不是想象中的冷,反而带着温凉的旧时光——第三十七代守剑人断剑时溅在他手背的血,第二十三代刻时落在他发间的桃花瓣,无咎道人塞玉牌时掌心的老茧,原来都藏在这些残魂的指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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