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嶙峋的怪石,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这里是断魂谷,一个连名字都透着不详与终结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寻常的雾气,而是一种粘稠、沉重,几乎能用手触碰到的煞气,它们是上古大战中无数陨落强者的残念与怨憎所化,千百年不散。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此地是九死一生的绝地,光是那无孔不入的煞气,就足以侵蚀道心,引动心魔,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然而在韩林眼中,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却是眼下最完美的棋盘。
“就是这里了。”他停下脚步,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冷静。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地的时空法则因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而变得极不稳定,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一道道天然的帷幕,足以掩盖他将要布下的那枚至关重要的“命痕锚点”所引发的任何波动。
这是豪赌,也是唯一的选择。
跟在他身后的陆雪琪与张小凡,神色则远没有他这般从容。
陆雪琪手持天琊神剑,湛蓝的剑光在她周身形成一道稀薄的护罩,将大部分煞气隔绝在外,但她那张清冷如霜的俏脸依旧微微泛白,显然抵御得并不轻松。
而张小凡,他仅仅是站在这里,体内的噬魂魔棒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嗡鸣,一股嗜血的冲动在他心底最深处翻涌,全靠他以大梵般若的佛法心诀死死压制,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此地煞气太过浓烈,你们守住心神,跟紧我。”韩林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穿透了风声与鬼嚎,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
他没有过多解释为何选择此地,因为他知道,信任,早已在一次次共同面对的绝境中建立。
三人呈品字形,韩林在前,陆雪琪与张小凡分列左右,警惕地向谷地深处走去。
脚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了亿万年。
四周的石壁上,依稀可见巨大的爪痕与剑劈斧凿的痕迹,每一道都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天动地的战争。
越往里走,那股阴冷的感觉就越发刺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伺。
突然,走在左侧的陆雪琪脚步一滞,原本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惊骇与痛苦。
在她眼前的世界,陡然一变。
张小凡消失了,断魂谷也消失了。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青云山的玉清殿前,而她的对面,是那个她曾无数次在心中描摹的身影——韩林。
他正微笑着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可他的胸口,却赫然插着一柄剑。
一柄她无比熟悉的剑。
天琊。
剑柄,就握在她的手中。
温热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染红了她的白衣,灼痛了她的肌肤,更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因为……这是你的宿命,雪琪。”幻境中的韩林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柔的笑意,身体却缓缓向后倒去,“斩断情丝,方能证道。你……做得很好……”
不!不是的!
陆雪琪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她想松开剑柄,想冲过去扶住他,可她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捆绑,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绝望,亲手葬送自己唯一的光,这种痛苦,足以让任何坚固的道心瞬间崩溃。
“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从她喉间溢出,现实中,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握着天琊的手青筋暴起,剑锋不受控制地转向,竟隐隐对准了前方的韩林。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小凡也遭遇了同样的侵袭。
他眼前的景象没有那么血腥,却更加残忍。
碧绿色的衣角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那个他用尽一生去追寻、去悔恨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是碧瑶。
她还是那样巧笑嫣然,仿佛从未离去。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他的脸颊。
“小凡,我回来了。”
张小凡的呼吸瞬间停滞,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痴痴地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握住那只伸向他的手,想要再次感受那份温暖。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一刹那,碧瑶的身影却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开始变得透明、虚幻。
她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悲伤与决绝。
“痴儿……”
熟悉的两个字,如同诛仙剑阵落下时的谶言,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化作漫天光点,最终消散无踪。
与十年前那绝望的一幕,分毫不差。
“不!不要走!”张小凡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疯狂地向前扑去,想要抓住那些光点,可抓到的,只有断魂谷中冰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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