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守剑宗中央广场时,百年古松的枝桠在风中沙沙作响。
陈砚裹了裹道袍,提着一盏琉璃灯走过碑前——这是他值夜的第三遍巡查。
自百年前石碑立起,守剑宗便有规矩:每夜子时,由内门弟子轮值巡视,一来防山火,二来...防这碑再出什么动静。
灯影晃过碑身的刹那,陈砚的脚步突然顿住。
琉璃灯盏在他掌心剧烈摇晃,橙黄光晕里,青石碑原本幽沉的表面正渗出极淡的金光,像有人往深潭里撒了把金粉,顺着裂隙缓缓流淌。
他喉结滚动两下,伸手想去触碰,指尖刚要贴上碑面,那金光突然一颤,整座石碑竟发出极轻的震颤,似有活物在石中挣扎。
师、师尊!陈砚拔腿就往竹舍跑,道袍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碑动了!
真的动了!
竹舍里,陆雪琪正借着月光在《守剑录》上添字。
狼毫笔悬在纸页上方,听见那声喊,笔锋猛地一顿,墨点晕开个小团。
她抬头时,茶盏坠地,青瓷碎片溅到脚边也浑然未觉——百年了,这声音她等得太久。
张小凡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噬魂棒在掌心泛起幽绿微光。
他转身时,腰间挂的那串菩提子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
陆雪琪抓起案头的天琊剑,发梢掠过烛火,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她眼底亮得惊人。
两人赶到广场时,陈砚正缩在碑后,手指死死抠着碑座。
月光被云层撕开道缝隙,正照在碑上。
陆雪琪看得清楚:原本刻着关键在于人心的碑面,此刻像浸在温水里的绢帛,字迹正随着碑身的震颤微微扭曲。
她伸手触碰碑体,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呼吸一滞——是韩林的温度,带着点旧桃木簪的清苦,混着点常年握剑的茧子的粗粝。
雪琪。张小凡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他盯着碑身裂隙里翻涌的金光,噬魂棒上的绿芒突然大盛,这光...和当年他魂飞时的气息太像了。
话音未落,那金光地炸开。
陆雪琪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天琊剑自动出鞘护在身前。
待她稳住身形,便见碑前浮着团淡金色的光影——是韩林。
他穿着当年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半旧的玉牌闪着微光,可面容却像被水浸过的画,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命...运...光影的唇瓣开合,声音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碎瓷般的裂痕,尚未...终结。
陆雪琪冲上前去,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光影,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她眼眶瞬间通红:韩林!
是你吗?
你...你回来啦?
高维...观测者...光影的身形开始消散,声音却突然清晰了一瞬,残念...在洪荒深处...蛰伏...借众生执念...重塑自身...
等等!张小凡攥紧噬魂棒,棒身绿芒如刀劈向虚空,你说清楚!
要怎么阻止——
话未说完,金光骤然敛去。
石碑地发出闷响,裂隙里的光彻底暗了,只余陆雪琪颤抖的手还停在半空,掌心还残留着方才那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他...又走了。陆雪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转身时,月光正好照在脸上,张小凡这才发现,她眼角竟挂着滴泪,可这次...他是来报信的。
报信。张小凡重复这两个字,拇指摩挲着噬魂棒上的噬血珠。
当年在滴血洞,他见过太多玄奇事,可高维观测者这种说法,还是头回听说。
他抬眼望向石碑,喉结动了动,那老东西(蚊道人)的后手?
还是...更厉害的?
不管是什么。陆雪琪用袖子抹了把脸,天琊剑地归入剑鞘,他说命运未终结,说明我们之前斩断的,不过是表象。她转头看向陈砚,去传我令:封锁广场,所有弟子不得议论此事,违者按门规处置。
陈砚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点头:是!
我这就去!他跑远时,道袍下摆还沾着方才溅起的泥点。
我记得...张小凡突然开口,目光投向洪荒方向,当年正魔大战后,命运祭坛崩塌时,我曾感应到地底有股极沉的气。
或许...那观测者的残念就藏在那里?
陆雪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风卷着松涛扑来,吹得她发带猎猎作响。
她摸出怀里那卷《守剑录》,第三卷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些年的感悟,此刻被风掀开一页,墨迹未干的二字被吹得翻飞。
去祭坛废墟。她将《守剑录》重新收好,指尖轻轻抚过封皮,当年他说关键在人心,如今...我们便去看看,这人心能不能再破一次局。
张小凡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道袍传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茶盏碎片,碎片上还凝着半滴冷透的茶:天亮就走。
夜色渐褪时,守剑宗山门前的九座石牌坊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陆雪琪与张小凡站在碑前,各自背着剑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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