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身着玄黑衣裳,红纹交领的朝服、高束着髻冠。
他堂堂正正地进了殿,肃恭的叩请了太后、皇后。
此刻,他站在她身旁。
这是自抄家,王府下狱,母亲被赐死后,再次见到她这位亲兄长。
她虽未抬眼看,但身侧明显有一股无形且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他浑身散发着的冷冽肃杀之气,乐安被包裹在沉闷的阴影下,更加大气不敢出。
“刚下朝嘛,衍儿。”
太后一改刚才庄严的语气,和蔼可亲许多。
让刚才因教训乐安而凝结的气氛缓和一些。
“是,太后娘娘。臣下了朝便来恭请圣安。”
乐安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蜷着手掌,手指紧紧的嵌在手心。
“母后,您看呐,不一起倒是觉得,这站在一起,衍儿和瑄儿,模样相像得很,这气质、样貌在觐京真是难得。”
惠皇后一脸自豪模样,开口缓和气氛。
“瑄儿在抬头些,哀家瞧瞧。”
太后听得皇后之言,眸光流转端详起殿下两人。
她不禁点点头,心下暗自认同。
“嗯,不错,眉眼确实相似,男娃娃挺拔俊朗,女娃娃娉婷灵秀。都有你们父亲的影子。”
接着又严词道,“瑄儿认祖归宗后,万不可和从前般任性妄为,荒唐行事。”
太后眼眸一沉。
“说来还是怪那罪妇,将你哄骗,带去康王府认贼作父,梁家好好的女儿被他们败俗伤化的人教坏了。”
说着,太后声音里多了一些怒意。
“才没哄骗。”
乐安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从进殿听教训,便一直忍耐。
直到太后出言指摘母亲,才憋不住了。
“你说什么?”
太后低沉了嗓音,不悦厉声。
“你说说看,不是哄骗,是什么,难不成幼时你自己走去康王府认贼作父的?”
乐安咬了咬唇,微微抬眸,虽不敢直视太后,然壮起胆子,声音微微颤抖。
“母亲当年改嫁时,确实以为梁家父兄皆亡,难道要她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留在梁府,守活寡……”
“住口!”
身边的梁衍立刻沉声呵止,他没想到她胆子如此之大。
挨的太近了,乐安被他那呵斥声,吓了一大跳。
她身子应激猛的仰头,眸子幽幽地看向梁衍,眼睛若能喷火,定要将这个听任他人折辱母亲的‘兄长’烧成灰。
太后皱眉又舒展开来,仿佛一切都已被她洞悉。
“呵,哀家还说呢,今日你这般乖顺,与传闻不一样,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话锋一转,“怎么,你父亲假若是平白逝世,她便可私下另嫁他人了?更何况丈夫尸身未下葬,她马上假死脱身改嫁。”
太后越说,越是气愤。
“她事后知幼子未亡,依旧沉溺王府,此等抛夫弃子,不知廉耻的罪妇,你是要学学嘛!”
太后忽的重重拍案,脸色骤变,扬声质问道。
乐安确实被呵的一时哑口无言,但她从来是个胆子大的,吃软不吃硬的主,倔强回嘴。
“当年母亲,是和亲嫁与梁大将军的,实则并不心悦于他,在梁府那些年,她并不快乐,像个活死人。”
太后紧皱着眉头,极度生气,听着殿下那大逆不道的话。
“梁大将军,说的倒是生疏,怎么!堂兄不愿意叫,父亲也不愿意叫?”
太后怒不可遏的模样,仿佛下一秒要赏乐安几巴掌才解气。
“心悦?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心不心悦就敢胡乱脱口,在梁府她似活死人?这些都是那罪妇同你说吧,她不心悦自己的丈夫,要心悦谁?!你说!”
乐安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裙,只觉得空气窒息,心脏仿佛被抽空一拍,猛烈起伏着。
“母亲自然心悦父……”
乐安正欲赌气脱口便被梁衍出口打断。
“小妹言语太过放肆,冲撞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望看在她刚回梁府,求饶恕她的顽劣。”
梁衍忙拱手拜向太后。
乐安被打断,只得吞下后半句话,眼眶霎时泛起一层雾气。
从小母妃如珠如宝的教养她,竟被左一句罪妇,右一句不知廉耻。
“瑄儿,快,给你姑祖母认个错。”
皇后娘娘柔声正色道。
乐安心底的不满不停翻涌,大殿上悄然无声。
时间一刻一秒地流逝,全都在等她认错。
“太后娘娘,臣女知错。”
乐安顿了顿,认命恭顺般挤出认错的字眼。
皇后娘娘见状,起身走到太后身后,为太后捏肩,舒缓情绪附和着。
“母后,小丫头这些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咱大人们听闻都惊出一身冷汗,何况个孩子,怕是还没缓过神来。都是自家女儿,您这慈悲心怀,哪还真和小丫头置气啊。您就饶她这一回,叫衍儿带回府好好教导。再有下回,咱狠狠罚她。”
太后目光扫向泄了气的乐安,横了一眼。
“看看,看看,这就是王府给咱们养的好女娘,养成个什么样子。”
后又舒口长气,语重心长道。
“罢了罢了,哀家真是累了。衍儿,你把她带回去多多纠偏管教。万不能因她毁了家族的门楣清誉。”
“是,孙侄谨记,定悉心教导吾妹。”
梁衍拱手,定了定眸子,一脸漠然正气。
——
乐安浑浑噩噩地跟着梁衍从宫中出来后,便上了回府的车驾。
马车内,梁衍闭目正襟端坐。
乐安侧边靠着车窗,任微风吹拂耳畔。
许是训斥听多了,昏头昏脑的,这会巴不得风吹着清醒清醒。
乐安盘算着,被罚了一上午的站,还听了一上午的斥责。
这梁府要么就别认她,认了当她是梁家祸害嘛,她是能捅破梁府的天不成。
乐安心底又暗自反驳起来,从前在王府,和号称小霸王的兄长萧宥在觐京,虽霸道了些,但也从未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啊。
怎么在她们眼中,自己就十恶不赦了。
再看看旁边的这个人,母亲不是他的母亲嘛,怎么听到对母亲的折辱,还能如此漠然自如。
乐安越想越气,气的牙痒,不禁冲他翻了个白眼。
好死不死,不知是眼神太炙热毒辣,梁衍与她对视一瞬,她那大大的白眼落在他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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