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十一月,天一日寒过一日,上京的浮华却未受半点影响。
许是前户部尚书满门抄斩的血腥气还未散尽,又或是萧腾为替六皇子谢晟积攒名声,今岁京畿内外格外妥帖,竟不见半个流民瑟缩的身影。
将将面满十四的谢谡,到底是在各方势力的撕扯与皇帝的默许下,踏进了这波谲云诡的朝堂。虽有微词窃窃,但少傅孟卿以一己之力,于金銮殿上舌战群儒,硬是为他劈开了一条路。
然谢清予心知肚明,这背后除了皇帝的默许,更多的是东宫旧势的归附。
谢煜眼疾难愈,重登储位无望,可他自五岁便被立为太子,至今已快二十载,除定远侯府之外,其身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总要寻个新主。
谢晟若上位,必定清算旧账,而她与谢谡,不仅是昔日“太子党”,更似一张白纸,得了谢煜暗中推力,扶持谢谡,便是从龙之功。
这也正是谢谡能入皇帝眼中的关键之一。
倒是牵涉太子遇刺与武安侯一事的七皇子,万寿节解禁后,虽丢了差事,却再无下文。圣心难测,愈发让人看不懂皇帝的心意了。
立储之争再掀狂澜,朝堂之上,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
而南宫褚与岐国使臣已在会馆盘桓多日,无论她谢清予,还是谢淮月,总有一人要远嫁天启。
同样,朗敖亦在等着那道圣旨。
乱臣贼子的千古骂名,谁人想背?
暂失兵权又何妨,在陇西,他朗氏就是天!
待次子尚了公主,朗家成了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对陇西的掌控只会更加坚不可摧。
更何况,安平公主还有一位亲弟弟呢!
人人都道他与皇帝是各退一步的妥协,殊不知,亦可能是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平衡。
……
这夜,丑时刚过,万籁俱寂。
公主府寝殿内,炭火烧得正暖,谢清予却陷在梦魇里,挣脱不得。
纤长十指死死攥紧锦被,细密的冷汗已濡湿了鬓角,她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呓语:“小鱼……快走……”
扶摇本就浅眠,闻声即刻起身,俯近低声唤道:“殿下……殿下?”
“小鱼!” 谢清予骤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眸中惊悸未散。
扶摇眉宇微蹙,将她半揽入怀,用袖角轻柔地拭去她额间的冷汗,声音柔缓:“殿下梦魇了?”
谢清予深吸了一口气,待胸口那团浊气吐出来,才哑声道:“我没事!”
得益于那些令人发指的苦涩汤药,这半年来,她身子已好了许多,惊癔之症许久未犯。
可今夜不知怎的,浑噩间无数混乱狰狞的画面交织,方才竟见谢谡被人围杀,尸骨无存……那场景太过真切,此刻回想,仍心有余悸。
既醒,便再难成眠。
扶摇伺候她穿戴整齐,又取过厚实狐裘大氅仔细为她披上,旋即蹲下身,亲手为她套上鹿皮靴。
“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
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谢清予下意识地侧脸避了避,随即怔住——只见庭院中,不知何时已覆上皑皑白雪,鹅毛般的雪片正簌簌落下。
“下雪了。”她轻声呢喃,伸出手,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她温热的手心,瞬间融化。
雪落无声,天地间仿佛披上一层松软素纱。
扶摇站在她身侧,昳丽的容颜添了几许淡雅:“瑞雪兆丰年,来年必是平顺和美之年……”
谢清予拢了拢大氅,缓步踏入风雪中,抬眸望那漫天飞絮,轻声叹息:“但愿吧。”
待这场雪停,有些人,怕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薄薄的一层雪,落下了一串暗色的脚印,她声音放得很轻:“七皇子婚期在即,又丢了差事,眼见武安侯在此关头摇摆不定,纵有再深的城府,也该乱了方寸。”
失了武安侯的二十万大军,区区一个谢禩,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扶摇落后半步,雪花沾上他浓密睫羽,悄然融化,更衬得他眼波氤氲:“陇西水泼不进,朗敖被卸兵权却未见多少惊慌,可见其对军中掌控之深。此番若不能借与殿下联姻摆脱困境,只怕……他会铤而走险,再倒向七皇子,行破釜沉舟之举。”
“呵。”谢清予闻言嗤笑,信手折下一枝含苞欲放的玉茗,眼色倏地沉落:“他以为靠着二十万大军便可待价而沽,周旋于诸位皇子之间?陛下未动他,非是不敢,亦非不愿,只是不愿付出那惨烈代价罢了。”
权势最是吞噬人心,何来什么铁板一块。
她转过身,将手中那支带着雪沫的玉茗花枝,轻轻簪在扶摇的鬓边,端详片刻,唇边漾开浅淡笑意:“我这人心善,见不得朗大将军如此焦灼难安,特意备了份‘大礼’相赠。”
言至此,她眼中笑意凝结,倏然变冷:“好叫他知晓,何为天威难测,不可冒犯!”
玉茗将开,总得让父皇发挥一下余热,为他属意的江山继承人,扫清最后一道障碍。
她的小鱼,会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继而……君临天下!
喜欢美色当前,本宫养面首怎么了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美色当前,本宫养面首怎么了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