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明旧案风波的彻底平息,如同一次彻底的淬火,让沈玲珑这把“审计之刀”变得更加坚韧与耀眼。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轻易以她的性别、出身或旧事作为攻讦的武器。她的威望,伴随着新政的稳步推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皇帝萧景睿对沈玲珑的信任与倚重也日益加深。借着这股势头,在慕容翊的默许与支持下,沈玲珑开始将新政推向更深层次的领域——触及帝国财政根基的税制改革与吏治考核。
她深知,清丈田亩、统一账目只是厘清了家底,预算决算制度只是规范了开销,若要帝国财政真正健康、富有活力,必须从源头上优化收入结构,并建立一套将官员政绩与地方财政绩效紧密挂钩的考核体系。
这一日,她在审计司内,向皇帝和摄政王呈上了一份耗费数月心血拟定的《税制革新疏》与《考成法草案》。
《税制革新疏》的核心在于“摊丁入亩,简化税种”。主张将原本按人头征收、极易转嫁到底层百姓身上的“丁银”,逐步折算入田赋之中,合并征收,使占有大量土地的豪强承担更合理的税负。同时,大力整顿厘金、杂税,取消大量不合理收费,确立以田赋、盐税、商税为主的清晰税源。
而《考成法草案》则更为激进。它规定,地方官员的升迁贬黜,不再仅仅依靠传统的“身、言、书、判”考察和上官评语,而是必须结合其任内所辖地区的“钱粮完欠、狱讼多寡、民生利弊、新政推行”等多项可量化的财政与政绩指标进行综合评定,并由审计司负责独立审计核实!这意味着,官员的乌纱帽,将与地方的财政收入、百姓生计和新政成果直接绑定!
这两项奏疏一经提出,无异于在看似平静的朝堂投下了两颗惊雷!
“摊丁入亩”触动了拥有大量田产的宗室、勋贵和大地主的根本利益!而《考成法》更是将考核权部分剥离了吏部,交给了沈玲珑的审计司,这几乎是要重塑整个官僚体系的晋升规则!
反对的声音如同海啸般涌来。这一次,不仅仅是之前的保守派,连一些原本支持新政、但自身或家族利益受损的官员也加入了反对的阵营。朝会之上,争论之激烈,远超以往。
“陛下!丁银乃祖制,岂可轻废?摊丁入亩,实乃与民争利,势必引发天下动荡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捶胸顿足。
“《考成法》更是荒谬!将官员升迁系于钱粮数字之上,岂非逼得地方官横征暴敛,以求考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另一位御史言辞激烈。
面对汹涌的反对声浪,沈玲珑依旧沉静。她早已预料到此举会遇到的阻力。她没有与对方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而是再次拿出了她的法宝——数据与事实。
她命人抬上了数十箱整理好的卷宗。
“陛下,王爷,诸位大人,”沈玲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此乃审计司近三年来,核查全国十三行省、二百余州府的税赋征收与民生状况的汇总。数据表明,丁银之弊,在于富者田连阡陌而丁银无几,贫者地无立锥却丁银沉重,此乃赋税不公之根源!东南赋重之地,已有小民因不堪丁银而弃田逃亡,沦为流民,此非动摇国本为何?”
她又拿起另一份报表:“至于《考成法》会导致横征暴敛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草案中明确规定了考核的乃是‘完欠’与‘利弊’,而非单纯的多寡!何为‘利弊’?乃是税赋是否依法足额,有无滥征;民生是否改善,狱讼是否公正!审计司核查的,正是其过程的合规性与结果的效益性!若依诸位大人所言,莫非继续以往那般不同青红皂白、只凭上官好恶升降官员,才是正道?”
她以详实的数据、严密的逻辑,将反对者的论点一一驳斥。她指出,新政的目的正是为了杜绝横征暴敛,让税赋征收有法可依,让官员考核有章可循,最终达到藏富于民、稳固国本的效果。
朝堂之上,支持新政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出身寒门、凭实绩晋升的干吏,纷纷出言附和沈玲珑。他们认为,唯有如此改革,才能打破门阀垄断,让真正有能力、愿做事的人脱颖而出。
慕容翊全程沉默聆听,直到争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本王在北境,亲眼所见,将士浴血,后方供给乃性命所系。户部清明,则军需无虞;财政稳健,则国祚绵长。沈大人所奏,字字句句,皆为国家长远计。些许阻力和阵痛,比起帝国根基动摇、边防弛废之危,孰轻孰重?”
他目光扫过那些反对最力的勋贵宗室:“诸位皆是国之柱石,享朝廷俸禄,受万民供养。当此国朝用人之际,莫非只顾自家田亩得失,而罔顾社稷安危、百姓福祉?”
摄政王的态度已然明确!他站在了沈玲珑这一边!
皇帝萧景睿见时机成熟,当即拍板:“摄政王与睿国夫人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论!新政推行至今,成效卓着,国库充盈,吏治初清,此乃有目共睹!税制与考成之法,关乎国运,势在必行!即日起,着户部、审计司会同相关衙门,详细拟定推行细则,先在直隶及江南三省试点,积累经验,逐步推广天下!再有妄议阻挠者,以抗旨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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