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而诡异的歌谣余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最终消弭于刑房浓稠的血腥与死寂。
赵风婷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苍白的小脸上汗水与泪水交织,纤弱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滑倒在方城身侧,与他一同陷入深沉的昏迷。
两人相拥着倒在冰冷的、浸透污血的地板上,像两尊被战火摧残后遗弃的雕塑,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尚存。
克莱茵那只湛蓝色的电子义眼无声地旋转着,虹膜深处模拟的星云图景高速流转,将眼前这相互依存、昏迷不醒的画面尽数刻录。
他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洞悉、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的复杂神情。他微微歪了歪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嗨呀——”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在空旷的刑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仿佛刚刚看完一场乏味的街头表演,“就不打扰你们这对……嗯,亡命小鸳鸯啦。”
他撇撇嘴,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被悬挂着的、只剩微弱气息的“材料”们,最终落回到方城和赵风婷身上,“这鬼地方,躺久了可是会得风湿病的。”
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的脆响,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扭动。“我也得活动活动了,”他拍了拍自己沾着不明污渍的风衣下摆,“再不活动,零件都要锈死在这堆垃圾里了。”他踢开脚边一块沾满脑浆和冷却液的合金碎片,目光转向门口。
门外的阴影里,那个带路的阴郁少年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和方城最后失控的恐怖震慑得僵立原地。当歌谣停歇,克莱茵的目光扫来时,他才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醒。
少年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疯狂,猛地撞开半掩的、被方城踹得变形的合金门,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这片血腥地狱!
他的目标明确得如同离弦的箭矢,无视了脚下粘稠的血污和散落的金属内脏,甚至无暇去看一眼昏迷的方城和赵风婷。他径直扑向刑架,双手颤抖着,在那些悬挂的、支离破碎的躯体中急切地搜寻。手指掠过冰冷的钩链、滑腻的皮肤、触目惊心的伤口……终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角落里、身形最为瘦小的女孩身上。
她的年纪看起来比赵风婷还要小,稚嫩的脸上布满污垢和泪痕,紧闭的双眼下是深重的黑眼圈。与其他“材料”一样,她身上也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左臂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人为折断,肩胛骨被冰冷的金属钩残忍穿透,将她单薄的身体悬挂在那里,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少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他动作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蛮力,双手死死抓住穿透女孩肩胛骨的合金钩链!
冰冷的金属边缘瞬间割破了他手心粗糙的皮肤,鲜血涌出,与女孩伤口渗出的血混合在一起。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掰扯!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变形声响起!那根足以承受数百公斤拉力的合金钩链,竟被他硬生生从固定架上掰弯、扯脱!女孩的身体失去支撑,软软地向下坠落。少年眼疾手快,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将她如同易碎的珍宝般紧紧揽入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稳住身形。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怀中的女孩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冰冷得吓人,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相对干净些的墙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跪坐在女孩身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尤其是那条扭曲变形的左臂。
他伸出颤抖的、同样布满伤口和油污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拂过女孩手臂断裂肿胀的部位,仿佛想用这微不足道的触碰,抚平那深入骨髓的痛楚。每一次轻触,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和喉咙深处压抑的哽咽。
克莱茵抱着手臂,斜倚在门口那扭曲的合金门框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那双异色的眼眸(湛蓝的电子义眼与血肉的右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直到少年将女孩安置好,他才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冷漠,却又精准地刺向少年最脆弱的核心:
“她是什么人?”克莱茵的目光落在少年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
少年猛地抬起头,厚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前,露出下方那双深陷的眼窝。他眼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执念。他死死盯着克莱茵,嘴唇翕动了几下,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血脉羁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