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玛西亚边境的森林,是莫甘娜选择的炼狱与庇护所,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天空,只容许斑驳的光屑洒落,如同她破碎的过去和受限的当下。
她赤足行走,细腻的脚底感受着泥土的湿润、石子的棱角、腐烂树叶的绵软,每一步,都是对星灵血脉的唾弃,对凡尘的宣誓。
那对曾经辉耀如晨星的翅膀,如今被冰冷、粗糙的暗影铁链紧紧缠绕,锁链深深嵌入羽根,带来无时无刻不存在的钝痛。
这痛楚是她的锚,将她牢牢固定在人性的大地上,防止自己被体内那半份来自天界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拖回无情的苍穹。
她是莫甘娜,德玛西亚曾经的飞翼守护神,无名面纱之女,堕落天使,被遗忘者。
她体内流淌的力量足以让她轻易摧毁一支凡人的军队,毁灭一座城市,轰塌山岳蒸发湖泊——那源于星空的星光被她以巨大的意志扭曲、压抑,混合了数百年来无数人的痛苦、怨恨以及对凡人不灭的慈爱,化为了独特的暗影与影焰。
她能感觉到物质世界之外的其他维度,精神领域的低语,冥界的死寂,甚至能隐约触及那片她曾逃离的、冰冷而辉煌的天界星空。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曾偷偷潜入这些领域,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理解,为了寻找对抗自身命运、或许也能庇护凡人的方法。
她见识过远古诸神战争留下的残迹——那些破碎的神域,湮灭的法则,失落的知识
那些战争让世界失去了许多古老的平衡,也留下了危险的遗产,比如那些深藏地底、躁动不安的世界符文。
这一天,林间的静谧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打破。
并非敌意,也非熟悉的邪恶,而是一种……温暖、磅礴、如同实质的生命光辉,悄无声息地浸染了这片空间。
鸟鸣停歇,虫豸蛰伏,并非出于恐惧,更像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安抚、笼罩。
莫甘娜猛地停下脚步,束缚的翅膀因本能警惕而微微张开,带动锁链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她抬起头,兜帽阴影下的双眸锐利如鹰隼,穿透层层林木,望向那气息的源头。
那感觉,像是一颗人形的太阳走入了凡间。
光芒并非仅仅来自外表,更像是从他存在的核心,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温暖、可靠,带着一种近乎绝对的生机与希望的质感。
仅仅是感知到这股气息,莫甘娜内心深处某些冰冻了数百年的角落,竟有些微融化的迹象。
这让她感到惊讶,甚至是一丝慌乱。
更让她心神微动的是,在那磅礴温暖的光明之下,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道目光——一道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可以说有些冒犯的视线,正落在她被破旧斗篷也难以完全遮掩的身体曲线上。
这目光直接、鲜活,充满了人性的温度,与她姐姐凯尔那审视罪人、冰冷无情的目光截然不同,它没有亵渎,只有一种坦然的、对美好事物的本能向往。
“不请自来,闯入我的领域,陌生的存在。”莫甘娜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千年风霜磨砺出的磁性,周身的暗影能量如同活化的触须,在她脚下蔓延开来,将周围的树木染上一层深邃的紫黑色。
“报上你的名号与来意。”
前方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光线微微扭曲,一个身影清晰地凝聚出来。
高大,英武,宛如古老神话中走出的完美英雄,他的身躯是力量与美的结合,每一道肌肉线条都仿佛蕴含着能撼动山岳的力量,却又协调流畅如大师的杰作。
面容英俊,带着阳光般的笑意,眼神清澈而自信,如同蕴含着一片无垠的星空,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中心,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光芒。
“请原谅我的冒昧,面纱之女,莫甘娜。”他开口,声音醇厚温和,具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常规的拜访方式,恐怕会惊动一些我不愿此刻面对的存在,尤其是那些……还在天上注视着的。”他的目光坦诚地落在莫甘娜身上,扫过她束缚翅膀的锁链时,那丝欣赏迅速转化为一种深切的敬意,之前的直视也收敛起来,变得郑重。
“我叫诺亚,我来此,是为你所知晓的,关于天界星空的知识而来。”
诺亚。
这个名字近来在符文之地角落飞速传颂,双城的改变者,比尔吉沃特的征服者,诺克萨斯的新主宰……传闻他拥有如神只般的力量。
莫甘娜原本以为那不过是又一个强大的半神或幸运的凡人,但亲眼所见,亲身感受,她才明白,那些传言远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他身上的光芒,不仅强大,更带着一种……本质上的炽热与希望,这对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的她来说,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你追寻着危险的知识,诺亚。”莫甘娜维持着表面的冰冷,声音带着警告。
“星空是巨神的猎场,他们的目光冰冷而遥远,凡物涉足,要么被那光芒同化,失去自我,要么被无情地碾碎,你身上的光芒虽然温暖,但在那些亘古存在的星辰规则面前,未必不是一种需要被矫正的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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