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怔怔无言，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只蓄势待发将要冲破九霄云天的鹏鸟，他张了张嘴，最终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近乎妥协的叹息，“哥哥，我不拦你，我帮你。”
“所以，至少，把你想做什么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去。”
他这句话近乎于祈求，眼里隐约有水光闪过，林玦装出来的强硬瞬间融化，手指松开，有点心疼的摸了摸他下巴上的红痕。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插手皇家之事为自己以后留下隐患，你放心，我只会对陛下说我发现的异状，至于其他的，陛下自己就会想到。”
顾安“嗯”了一声，勉强打消一部分疑虑。
两人一直聊了一个时辰，将明日的话术颠来倒去斟字酌句地分析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将明，林玦才趁着士兵换班的时候回到自己帐篷，躺下睡了一会儿。
没多久，鸡鸣响起，林玦立刻睁眼，换好衣服掀帘而出，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饭，拿着纸笔去了皇帝办公用的营帐。
守在帐篷外的进喜见到他有些惊讶，“林起居郎今天就来上值了，不去参加围猎了吗？”
林玦笑笑，认认真真道：“昨天已经跑够了马，今天也该回到职位上了，再说。”
顿了顿，他微微挑眉，一个充满少年意气的表情，“魁首是谁不是已经定了嘛。”
进喜一想也是，独自一人猎杀老虎已经是无人能及，之后两天再去不去都无所谓。
林玦等他通报后进入营帐，此时皇帝刚用完早膳，正准备批阅紧急送过来的奏折，看到他笑道：“今天不用你上值，难得出来透透气，你小孩子家家的多出去玩玩，想去打猎也好，想骑马也好，不用老跟在朕身边。”
他暗戳戳想，最好林玦再去猎个狼啊什么的，让那些蛮夷好好瞧瞧他们大庆的年轻人！
林玦一言不发，走至皇帝面前，忽然“扑通”一下跪下，行了个大礼。
“微臣死罪！微臣越级觐见，本应罪该万死！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事关江山社稷，微臣思来想去，臣虽位卑言轻，却不敢不说，斗胆向陛下禀报，恳请陛下恕臣冒昧之罪！”
林玦说罢，再次深深伏首，一副宁死不悔的态度。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面无表情盯着林玦片刻，谁也不知道他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想了什么。
忽然，皇帝猛的起身，随手抄起镇纸扔到林玦身侧，竖眉怒喝，“林起居郎，起居郎可没有直面觐见的权柄，你可知僭越之罪足以脱了你这身官袍！”
林玦声音更加坚定，“微臣明白！”
皇帝不再言语，他居高临下凝视着林玦，属于皇帝的目光带来无形的强大压迫，林玦却好似没有感觉，连身上的布料都没颤动一下。
良久，皇帝缓缓坐下，若有所思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如果此刻有第三个人在场，就会发现，皇帝脸上并没有如他语气一般的怒火，反而充满探究。
不辨喜怒的声音响起。
“说来听听。”
林玦悬着的心骤然落下，知道这一关已经过了。
“臣昨日打虎……后来又……解酒药……”
将自己的发现总结了一遍，把所谓猜测全都隐去，只说客观事实。
皇帝神色莫测，一言不发。
林玦总结：“臣思来想去，深觉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敢隐瞒，特来禀报陛下。”
最后一个字落下，室内一片寂静，良久，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在背后指使？”
林玦微微一怔，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迷茫和局促，磕磕绊绊道：“想，想来，是南蛮意图不轨吧，那药草的确出自南蛮，这是他们自己人亲口所说。”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想，林玦果然还是太年轻，就算再怎么早慧，终究缺了点火候。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用的放心。
皇帝瞬间想到了许多，对林玦说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面上仍端着一副不可捉摸的表情，淡淡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林玦应下，身子却没动，犹犹豫豫的样子。
皇帝道：“这件事算是你事出有因，朕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谢陛下仁慈！”
林玦猛的松下一口气，再次行礼，起身告退。
退出帐篷，进喜看到他这么快出来，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什么都没问，好似刚才压根没听到里头的动静。
林玦顾不上回应，脸色微微苍白，脸上余惊未消，脚步匆匆离开。
他刚走，皇帝就叫来了地字暗卫之首。
“你回宫里去查查这几天太上皇可有和北疆有联络，再去查南蛮和北疆来京城后有没有过交往，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属下领命。”
暗卫退出，皇帝靠在龙椅上，看着帐篷角落里已经张挂起来的虎皮，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的好父皇，当真是，一如既往地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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