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军区大院静悄悄的,梧桐树的影子被最后一缕夕阳拉得很长。哨兵枪尖上的刺刀闪着冷冽的光,在南嘉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她的自行车刚在门廊前停稳,值班室就一声窜出个圆脸小战士——正是常来谢家送文件的通讯员小栗子,军装袖口还沾着墨水渍。
南嘉姐!小栗子敬礼时差点撞上门框,帽檐都歪了,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您等等啊,宋副军长在开作战会议,我这就去......他边说边往会议室方向张望,作势要跑。
不用急。南嘉从车筐里拿出个油纸包,揭开一角,香甜的红豆味立刻飘散开来,给你留的豆沙饼,趁热吃。她注意到小战士的领口已经磨得起毛,袖口还有道没来得及缝的裂口。
小栗子耳朵尖都红了,捧着饼子像捧着什么珍宝,声音压得极低:姐...祝贺你考上北大!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个用子弹壳做的钢笔套,黄铜表面被磨得发亮,上面还刻着精细的八一军徽,我们通讯班凑的...听说大学生都用钢笔!他的手指在军徽上无意识地摩挲,指腹有些粗糙的茧子。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坚实有力,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准。宋爸爸的军靴上还沾着训练场的泥,裤腿处溅着几处泥点。看到女儿,他严肃的面容瞬间舒展开来,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女儿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他伸手拍了拍南嘉的肩膀,掌心温暖而厚重,你妈妈你去看了吗?
南嘉接过父亲递来的搪瓷缸,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我去看了,本来准备回去的...她的手指在缸沿上轻轻敲打,但是路上发生了点事,我想来找你说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宋爸爸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件,眉头微蹙:那你和爸回办公室好好说。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木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你不是要去读书了吗?五个孩子都带去?谢首长是不是和你一起回去?你婆婆也回去是吧?问题像连珠炮似的,却每个字都透着关切,你有什么事和爸说啊。
窗外的白杨树沙沙作响,宋爸爸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调令——谢琦的北京军区调动申请已经批了,鲜红的公章盖在纸面上,只是还没告诉南嘉。*河那边...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中国地图,你哥怕是赶不上送你了。声音里带着遗憾。
南嘉把药箱放在茶几上,箱盖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维生素够您吃半年,降压药在蓝标签盒子里。她突然发现父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藏青呢子军装领口已经磨出毛边,袖口的纽扣也掉了一颗。
窗外传来士兵晚训的口号声,整齐划一,在暮色中格外嘹亮。宋爸爸忽然拉开抽屉,取出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拿着,B市不比家里。他的指节在信封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南嘉一捏厚度就知道是父亲攒了半年的津贴,刚要推辞,却摸到信封里还有个硬物——是枚一等功奖章,黄铜表面有些氧化,但五角星依然熠熠生辉,背面刻着「宋青山 1953 抗美*朝」几个遒劲的字。
爸!这......她的声音哽住了,奖章沉甸甸的,带着父亲体温的温度。
戴着。宋爸爸不容拒绝地把奖章别在她衣襟上,粗糙的手指轻轻抚平她领口的褶皱,到了首都,让那些教授知道咱们军属的分量。他的目光越过南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
夕阳完全沉了下去,办公室的日光灯突然亮起来,在父亲坚毅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南嘉低头看着胸前的奖章,忽然明白这不仅是荣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许。
宋爸爸放下手中的茶杯,陶瓷杯底与木质桌面相碰,发出的一声轻响。他眉头微蹙,目光如炬地看向女儿:嘉嘉,你慢慢说,爸爸听着呢。
南嘉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军功章:今天回去的路上,我看见个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衣衫褴褛得像块破布,正踮着脚用石头砸树上的烂桃子。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给了他一个杂粮馒头,他却说要带回去给爷爷吃...
宋爸爸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军装袖口下的手臂绷出青筋。
我跟着去了他家,南嘉继续道,是位抗***朝的老兵,左腿从膝盖以下都没了,用草绳扎着空裤管...屋里连盏像样的煤油灯都没有。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白痕,爸,他一个月的伤残补助才8块钱,连药都买不起,还要养孙子...
宋爸爸猛地站起身,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女儿,肩膀的线条绷得笔直。窗外,最后一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南嘉走到父亲身后,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军区不是要给我发明奖金吗?我想用这笔钱成立个退伍残疾军人帮扶基金。她顿了顿,咱们先从本军区开始,统计因伤致残的退伍军人,让他们去妈医院看病,医药费从基金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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