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褪下半边衣袖,露出精壮却血迹斑斑的臂膀。
他紧咬牙关,嘴里死死咬着一根陆渊塞入的粗木棍,额头青筋暴起。
杜仲深吸一口气,神色凝肃如临大敌。
他迅速打开药箱,取出一把形如柳叶、薄如蝉翼的银质小刀,置于带来的小巧炭炉上反复翻烤。
刀刃被烧得微微发红,散发出金属灼烧特有的气味。
“兄长……”帐幔外,九岁的孙尚香被亲兵死死拦住,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小脸紧贴着布幔的缝隙,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滋啦——!”
烧红的刀刃精准地贴上创口边缘焦黑的皮肉!
滚烫的刀锋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
孙策全身健硕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如同拉满的弓弦!
豆大的汗珠如同溪流般从他额角、鬓边疯狂滚落,砸在身下的褥子上,瞬间洇开深色的水渍!
但他死死咬着木棍,喉咙里只发出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硬是一声未吭!
杜仲手腕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刀。
滚烫的刀刃如同最精密的刻笔,在伤口周围快速划过,将坏死的皮肉和翻卷的创面利落地切割、清理干净!
陆渊在一旁紧紧盯着,目光如炬,适时用低沉而清晰地提醒:
“杜先生,用凉白开彻底浸透纱布,拧至半干,擦拭创内深处!
动作要轻、要柔,务必冲净所有污血凝块!”
杜仲毫不犹豫,立刻取过陆渊准备的干净纱布浸入微温的“凉白开”中,用力拧干。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创口深处,轻柔而有力地擦拭着。
每一次擦拭,都带出暗红的污血和细小的组织碎屑。
孙策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陡然变得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颤抖!
“好!创面清理尚可!”杜仲额角也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陆渊紧接着低声道:“杜先生,取穿好桑皮线的弯针!
如缝补最精细的丝绸,将两侧皮肉仔细对齐、拉近!
针脚务必细密均匀,线结要牢!”
杜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弯针和经过药水浸泡、坚韧异常的桑皮线。
他屏息凝神,干瘦的手指此刻却异常稳定。
那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如同灵巧的游鱼,在翻开的皮肉间快速而精准地穿梭、拉紧!
坚韧的桑皮线将那道原本狰狞翻卷的伤口,如同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品般,一丝不苟地、一点点地合拢、收束!
每一次穿针引线,都伴随着孙策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抽搐。
陆渊只在他动作稍有迟疑或角度不对时,用最简洁的低语提示:“深一点…外侧皮缘对齐…拉紧…”
两人之间,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无声的默契。
缝毕!那道曾深可见骨的伤口,终于被细密整齐的针脚暂时“封印”。
杜仲迅速敷上他视若珍宝的独门金创药粉,药粉接触创面,又引得孙策一阵剧烈痉挛。
随后,杜仲洗净双手,凝神为孙策细细把脉,指腹感受着那紊乱而虚弱的脉象。
他又仔细查看了孙策的舌苔(舌质暗紫,苔薄黄腻)和苍白中透着灰败的面色。
整个过程,帐内死寂一片,只有孙策沉重的喘息和柴火偶尔的噼啪声。
良久,杜仲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向陆渊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言的震撼与敬佩:“公子此法……堪称奇思妙想!
这‘缝合’之术,与‘凉白开’清创相合,对外伤愈合有奇效!外伤包扎已毕,可暂用我药。”
他话锋一转,神色再次凝重如铅云:“然则!将军筋骨虽强,箭疮极深;
幸得坠马时本能卸力,脏腑受震尚轻,未至崩裂,此乃万幸!
可这箭簇……恐淬有阴毒!”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忧虑;
“毒已随血行!需得立刻煎服我开的汤剂,以重剂清营凉血、解毒散瘀为主!刻不容缓!”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孙策,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将军切记!百日之内!务必静卧休养!切忌动怒!切忌运力!
若气血逆冲,引毒攻心,伤及根本……纵华佗先生亲临,恐也回天乏术!此乃生死攸关!”
陆渊在一旁听得暗自心惊,更添几分由衷的佩服。
这位杜医匠绝非庸手!
他不仅对外伤处理有自己的一套消毒理念(火烤刀具),手法更是老练精准。
而他在中医诊断上的深厚功底,望闻问切间展现出的洞察力;
更是让陆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汉末中医那博大精深的奥妙与令人敬畏的实践经验。
这不仅仅是医术,更是生死关头的智慧结晶!
杜仲胸腔里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陆渊虽谦逊不居功,但他带来的“凉白开”冲洗法与那神乎其技的“缝合”之术,无异于在阎王手中硬生生抢回了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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