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轻轻挡开崔林的手,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随即打了个哈哈,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过去:
“德儒兄,凡事尊奉我汉家文化、认同华夏根基者,岂不皆可视为自家人?
或许……或许将来某日,细数下来,真有五十六个之多呢?”
他巧妙地将一个来自未来的概念,包裹在对文化认同的普遍期望之中。
谢氏熬煮的粥已近完成,粟米香四溢。
陆渊赶忙将采来的长寿菜(马齿苋)投入粥中,翠绿的野菜在淡黄的肉粥里翻滚,增添了一抹生机与营养。
旁边,简易灶台上,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那是为小崔钰煎煮的祛风散寒的汤药。
天色彻底暗下,华佗也结束了为流民们的义诊,步履略显疲惫却目光沉静地走来,加入围坐的众人。
篝火旁,一顿简单却温暖的晚餐即将开始。
谢氏细心地将第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捧给年高德劭的华佗,第二碗则递给了姑母崔老夫人。
当她准备将第三碗递给陆渊时,陆渊接过碗转身就递给了眼巴巴望着粥锅的小崔钰,柔声道:“小钰儿,小心烫,慢慢吹着喝。”
随即他对谢氏温言道:“嫂子,往后盛粥,先敬长者,再顾幼小,这是正理。我年轻力壮,晚上一刻不妨事。”
谢氏将新盛好的一碗粥递到陆渊手中,脸上洋溢着感激的笑容:
“陆小先生,您心善,处处体贴人,我记下了。
还要多谢您……方才似乎点拨了我家夫君。”
她的目光柔和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崔林。
陆渊接过粥碗,脸上露出些许茫然,看向崔林:“德儒兄,此言从何说起?”
崔林手持粥碗,火光映照下,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诚恳与感慨:
“不瞒陆兄弟,经此这两日断炊之困,又得遇你,方才一同挖野菜时;
我方真切体会到寻常百姓维持生计之艰难,箪食瓢饮,皆来之不易。
以往我只知埋首书卷,空谈抱负,却对家中琐碎、生活实艰体悟甚少。
若非内子勉力操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一家恐难支撑……想来,实在愧对她。”
谢氏白了崔林一眼:“说这些做什么?嫁给你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曾薄待了我去;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崔老夫人听着儿子这番话,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她向着华佗和陆渊的方向,郑重地道:
“我儿今日能有此感悟,知晓民生多艰,体恤家人辛劳,实乃长大了。
老身……多谢华神医,多谢陆小先生。
二位对我崔家之恩,非止活命,更乃再造之德,恩情重于山岳。”
华佗闻言,只是温和地摆了摆手,示意崔老夫人不必多礼。
一碗热气腾腾、夹杂着肉干与新鲜野菜的粟米粥,在这夜凉如水的荒野中,显得格外珍贵。
众人围坐,静静地享用着这简单却温暖的食物;
空气中只余下细微的咀嚼声和柴火的噼啪声,一种无需言说的安宁在彼此间流淌。
餐毕,谢氏默默起身,细致地收拾清洗碗筷。
陆渊则小心地将煎好的汤药倒入陶碗,端到小崔钰面前。
不料,小丫头刚闻到那股浓重的苦味,立刻皱起了小脸,猛地扭过头;
把脸深深埋进祖母崔老夫人的肩后,声音带着哭腔抗拒道:
“不喝不喝!药好苦……小钰不要喝……”
崔林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放软了声音哄道:“钰儿,要听话。吃了药,身子才能好起来,才不会难受。
你看,这是陆叔特意为你准备的,莫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崔老夫人轻轻将小孙女从身后揽出来,语气慈爱却不容置疑:
“乖钰儿,往祖母身后钻也没用。若是不听话,祖母可要生气了。”
正当小崔钰瘪着嘴,眼眶里蓄满泪水时,华佗微笑着,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后竟是两颗深褐油润、散发着淡淡蜜香和果酸的乌梅干。
“娃娃,莫怕。”华佗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你看,老夫这儿有蜜浸的乌梅干,已去了核。
你乖乖把药喝了,即刻含上一颗,保准一点儿都不苦了。”
这种特制的乌梅干,是华佗行医时常备的良伴,尤其用于哄劝惧苦的孩童。
其味酸甘,性平,归肝、脾、肺经,不仅能生津止渴 ,更能有效缓解呕吐,对于生病哭闹、易发呕恶的孩子尤为适宜。
在此世道,糖是稀罕物,制作这等蜜浸乌梅干颇费心力,可见华佗之用心。
小崔钰看着那诱人的乌梅干,又看看黑黢黢的药汁,最终眨了眨泪眼,接过了乌梅干,却转头望向陆渊,小声地讲起了条件:
“陆叔……那我乖乖喝药,喝完药,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陆渊被她这稚嫩的小心思逗乐,爽快应道:“好!一言为定!
你赶紧把药喝了,陆叔就给你讲一个‘美猴王’的故事,讲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神奇石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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