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落在秦水烟脸上的目光,终于缓缓地移开了。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躯在昏黄的灯光下,于雪地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立刻回答叶红菱,而是径直走到了院子中央那几个沉甸甸的竹筐前。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卷着冰碴子,刮得人脸颊生疼。
许默却像是毫无所觉。
他蹲下身,解开绳子,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还带着泥土和雪水的草药。
一股混杂着草木、泥土和冰雪的凛冽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掌心和指腹上却布满了粗糙的茧子和细小的伤痕,那是常年干活留下的印记。
此刻,这双大手正有条不紊地在草药堆里分拣着。
动作利落。
这一捆,根茎粗壮,需要用特制的药酒浸泡炮制,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那一撮,叶片完整,纹路清晰,可以直接入药煎服。
还有一些零散的,沾着湿漉漉的雪水,则需要立刻送到晾晒室,用文火慢慢烘干,否则药性就会流失。
叶红菱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
她的视线,胶着在他线条冷峻的侧脸上。
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紧抿着的、显得有些冷硬的薄唇。
寒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几缕黑发不羁地垂下,几乎要遮住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混合着山野的粗犷和少年人的英气,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叶红菱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的脸颊,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烫得厉害。
眼神,几乎都要痴了。
就在这时,许默分拣出了一捧相对轻便干燥的草药。
他头也没抬,径直将那捆草药递向了叶红菱的方向。
“这些,拿去放晾晒室。”
他的声音,被风雪吹得有些模糊,但依旧是那般低沉、冷淡。
叶红菱猛地回过神来,像个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慌忙伸出手去接。
仓促之间,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递过来的手。
那是一片冰凉的、带着粗糙触感的肌肤。
“轰——”
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电流,从那接触点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
叶红菱的心口猛地一颤,手也跟着一抖,差点没拿稳那捆草药。
“嗯……嗯!”
她胡乱地点着头,应了两声,连看都不敢再看许默一眼,红着脸,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抱着东西,快步走向了院子角落那间低矮的小屋。
堂屋门口,秦水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斜斜地倚着门框,双手环在胸前,脸上那抹慵懒又玩味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
顾明远拎着那两只倒霉的兔子,凑了过来。
他顺着秦水烟的视线,看了一眼叶红菱匆忙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正埋头分拣药材的老大。
他挠了挠被雪濡湿的头发,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表功。
“水烟姐,你可别误会!”
“我给你盯着呢!我们家老大这段时间,除了跟万爷爷和夏奶奶说话,就没跟别的任何一个小姑娘、小媳妇儿说过一句话!”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就放心吧!”
秦水烟缓缓收回视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令人看不懂的光。
她懒洋洋地开口,声音拖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尾音。
“你怕什么?”
“我又没说什么。”
顾明远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我……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嘛!”
秦水烟轻笑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走进了温暖的室内。
寒气被隔绝在门外,屋子里的煤油炉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她脱下外面那件厚实的羊绒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了里面那件剪裁合体的红色羊毛衫。
那红色,在这朴素的屋子里,犹如一团跳跃的火焰。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我无所谓。”
她吹了吹茶杯里氤氲的热气,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家老大受欢迎,不是很好吗?”
顾明远站在原地,看着秦水烟坐在椅子上喝茶,那一副平静无波、仿佛置身事外的模样,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了。
他彻底搞不懂了。
有时候,他觉得秦水烟对老大的占有欲强得可怕,那种无孔不入的掌控和侵占感,让他都觉得心惊。
可现在……
这叶红菱的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摆明了是要撬墙角。
水烟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生气?不吃醋?
这不正常啊!
秦水烟却没有再看他,只是垂着眼,慢悠悠地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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