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摆放着几条女孩子用的头绳。其中有一条,是鲜艳夺目的正红色,丝线的末端还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看着那抹扎眼的红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秦水烟那张冷艳的脸。
或许……送个小礼物,能稍微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僵硬的关系?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指了指那条头绳。
“同志,麻烦把那个也给我包起来。”
等他提着大包小包从百货大楼里出来时,秦水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树下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她才缓缓睁开眼。
“买好了?”
“嗯。”陆知许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用油纸包好的头绳,递了过去,“秦同志,这个送给你。算是……为今天占用你的休息时间,赔个不是。”
他的语气真诚,笑容温和,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示好。
然而秦水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抹艳红,目光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那不是一条精致的头绳,而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破布。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
“不必了。”她的声音清清冷冷,“陆同志,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不需要跟我赔不是。而且……你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
陆知许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秦水烟却像是没看见他的窘迫,她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东西买完了就吃饭吧。吃完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天黑前赶不回村里。”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现在快十二点了,去国营饭店,晚了连菜汤都抢不着。”
说完她便迈开步子,径直朝着街对面那家饭馆走去。
陆知许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条被嫌弃得彻底的红头绳,最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将头绳重新塞回口袋,提起地上的东西,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秦水烟,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不解风情的女人。
偏偏,也最让他觉得有意思。
国营饭店里人声鼎沸。
秦水烟和陆知许的到来,再次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实在是这两个人太过惹眼。一个明艳照人,气质清冷;一个俊秀儒雅,风度翩翩。两人坐在一起,就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物,与这嘈杂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
秦水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周围投来的探究目光。她熟练地跟服务员点了两个菜,一盘白菜炒肉片,一盘醋溜土豆丝,外加四两米饭。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白菜炒肉片里的肉少得可怜,土豆丝也切得粗细不均。
秦水烟却吃得很快,没有丝毫挑剔。
陆知许看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秦同志,关于林靳棠……”
秦水烟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真的……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吗?”陆知许的目光紧锁着她,“他一年前在沪城很有名。他是作为文化交流学者去的,据说还和不少沪城的上流人士有过接触。”
“陆同志。”秦水烟终于抬起眼,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是沪城的上流人士,我就一定都认识?”
“让你失望了。一年前,我家已经败落了。我正忙着躲债主,可没功夫去关心什么文化交流学者。你说的那个圈子,我早就被踢出来了。”
她的话,滴水不漏。
陆知许看着她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眸,再也问不出一个字。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漫长。
太阳西沉,金色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秦水烟始终沉默着,专注地开着车。
陆知许也难得地安静了下来。他靠着椅背,目光投向远方层层叠叠的暮色山峦,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拖拉机“突突突”地驶回和平村村口时,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黯淡的霞光。
夜幕,即将降临。
秦水烟将车停稳,熄了火。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田野里传来的阵阵蛙鸣。
她跳下车,正准备让陆知许自己处理那些战利品,一个焦急万分的身影,就从村口的黑暗中猛地冲了出来。
“烟烟!烟烟你可算回来了!”
是顾清辞。
她一张小脸煞白,声音里带着哭腔。
秦水烟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扶住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是桃子!”顾清辞喘着粗气,话都说不连贯了,“巧儿姐下午托人给我带信,说……说顾明远的妹妹桃子,昨天晚上突然发高烧!等到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烧得说胡话了!现在人就在镇上的卫生所里躺着,巧儿姐和她家里人都快急疯了!”
秦水烟的心猛地一沉。
她没有再看车上的陆知许一眼,只是头也不回地朝他丢下一句话:“东西你叫村长他们过来帮你搬。我有点急事,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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