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隘以北,黑松林的血腥气尚未被山风吹散,库尔缠的耐心先耗尽了。
这位镶红旗的甲喇额真,原本以为南下之路不过是又一次轻松的武装游行,劫掠些人口财物,牵制明军兵力,为主力攻打太原创造机会。却万万没想到,在这豫北看似不起眼的山区,竟被一支装备奇特、战术刁钻的明军小队像牛皮糖般黏住,短短数日,折损了数十精骑,却连对方主力阵地都没摸到!
奇耻大辱!
库尔缠不再满足于小股游骑的试探和骚扰。他集结了麾下一千五百名精锐,其中披甲战兵超过八百,更有三百余骑是能在马上开弓放箭的巴牙喇护军营精锐。他要以泰山压顶之势,碾碎眼前这只烦人的蝼蚁,踏破那道所谓的石门隘,让南边的明狗们知道,八旗的铁蹄,不可阻挡!
清晨,山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低沉而富有节奏的牛角号声便从黑松林深处响起,伴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面面镶红旗的织金龙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嗜血的猛兽睁开了眼睛。
李贵趴在一处精心伪装过的山石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猎手看到猎物踏入陷阱前的兴奋。他手中紧握着一支铋合金燧发铳,冰冷的触感让他格外清醒。
“都给老子稳住!听俺号令!”他压低声音,对身后埋伏在灌木、岩石后的锐士营士卒吼道,“火铳手,瞄准了那些穿棉甲的步甲和后面的弓手打!弩手,盯紧两翼,防着鞑子马队绕过来!把手雷都给俺放在顺手的地方!”
在他的第一道防线后,还有第二道、第三道依山势设立的简易工事。这是林慕义亲自勘察地形后设定的“弹性防御”,目的不是死守,而是最大限度地消耗、迟滞敌人。
库尔缠的进攻简单而粗暴。数百名身着棉甲或镶嵌铁片的皮甲、手持顺刀虎枪的步甲,在少量重甲“白巴牙喇”的带领下,如同移动的城墙,缓缓向隘口压来。他们步伐沉稳,阵型严密,虽在山地行走,却依旧保持着相当的纪律性。队伍中夹杂着数十名弓手,引而不发,寻找着守军暴露的机会。而在步阵两翼,骑兵如同幽灵般游弋,随时准备策应冲锋。
“进入八十步!”观察哨低声传递信息。
李贵没有下令。旧式火铳在这个距离精度堪忧。
“六十步!”
依旧沉默。锐士营的火铳手们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铳口透过伪装物的缝隙,牢牢锁定着下方那些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五十步!”观察哨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打!”李贵猛地一声暴喝!
“砰!砰!砰!砰——!”
第一排三十余名装备了新式燧发铳的锐士几乎同时开火!白色的硝烟瞬间在山腰弥漫开来!如此近的距离,燧发铳的精度和威力得到了完美发挥!
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白巴牙喇和十多名步甲,身上猛地爆开一团团血花,厚重的棉甲也无法完全抵挡近距离射来的铅弹,惨叫着扑倒在地!严密的步阵如同被狠狠啃了一口,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第二排!放!”不等鞑子反应过来,李贵的命令再次响起。
第二排火铳手迅速上前,越过正在紧张装填的第一排,又是一轮齐射!
更多的鞑子步甲在惊愕中倒下!他们习惯了明军火铳射速慢、精度差的打法,从未遇到过如此快速而精准的连续打击!攻势为之一滞!
“隐蔽!”李贵大吼。
几乎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鞑子阵中响起了尖锐的哨音,幸存的弓手和后方跟进的弓手齐齐抛射出一波箭雨!凄厉的破空声袭来,大部分箭矢落在了守军阵地前的空地上或钉在掩体上,但也有几名动作稍慢的振明军士卒中箭倒地。
“弩手!压制对方弓手!”李贵一边缩回岩石后躲避箭矢,一边下令。
装备着劲弩的士卒开始从侧翼精准点射,虽然无法形成覆盖,却也成功干扰了鞑子弓手的持续射击。
库尔缠在后方看得真切,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支明军的火器如此犀利!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立刻调整战术。
“步甲散开!巴牙喇,给我冲上去,贴住他们!”他挥舞着弯刀,用女真语嘶吼。
残余的步甲不再维持密集阵型,而是散开成更松散的战斗小组,利用地形掩护,嚎叫着向上冲锋。而那几十名最精锐的白巴牙喇,则如同出笼的猛虎,无视伤亡,顶着弩箭和零星的火铳射击,疯狂地扑向守军阵地!他们身披重甲,寻常弩箭难以致命,速度极快,转眼就冲到了三十步内!
“手雷!扔!”李贵眼睛赤红,抓起脚边一颗木柄手雷,用火折子点燃引信,看着那嗤嗤冒出的火花,心中默数两息,猛地向着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白巴牙喇掷去!
“轰!”
一声不算太响亮但异常沉闷的爆炸在鞑子人群中响起!火光一闪,铁渣碎瓷四射!虽然威力远不如后世,但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破片,还是让冲锋的白巴牙喇们阵型一乱,三四名悍勇的鞑子被掀翻在地,痛苦地翻滚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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