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纹令牌带来的短暂希望,很快被更加迫近的现实危机所冲淡。王五那边对修武县商人和西逃鞑子的追踪尚需时日,而曹文诏给予的“平静”,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这种平静,并非真正的偃旗息鼓,而是一种更具压迫感的战略围困。曹文诏的骑兵如同幽灵般,几乎封锁了吴庄堡通往外界的所有主要通道。小股的运输队根本不敢出行,即便是王五手下最精锐的斥候,外出活动也变得异常艰难,时常需要与曹部的游骑发生小规模交火才能脱身。堡内原本就紧张的物资储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尤其是药材和盐,已然见底。
更令人不安的是,曹文诏开始玩起了心理战。他不再派兵直接威逼,反而时不时派遣使者,送来一些看似“友善”的文书。有时是询问堡内伤兵情况,“关切”地表示可以支援部分草药(被林慕义以“不敢劳烦”婉拒);有时是通报一些“流寇动向”,暗示南线不稳,旁敲侧击地询问振明军是否需要“友军协防”;甚至有一次,使者直接带来了一份盖着兵部大印的文书副本,上面赫然是催促曹文诏“尽快整饬地方,厘清防务”的指令,其指向不言自明。
这些举动,如同软刀子割肉,不断消磨着堡内军民的意志,也试探着林慕义的底线。
“教官,曹文诏这是想把我们困死、逼降!”陈忠看着又一封曹部送来的、询问是否需要“协助整编安置老弱”的文书,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再这么下去,不用他打,咱们自己就先垮了!”
林慕义将那份文书随手丢在一边,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何尝不知曹文诏的算计?但他更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告诉将士们,曹文诏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不敢轻易动手,至少现在不敢。”林慕义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他在等我们露出破绽,在等朝廷更明确的旨意,或者……在等他自己的兵马完全恢复。我们偏不让他如愿!”
他下令,在保证基本警戒的前提下,组织堡内士卒和青壮,继续进行日常操练,甚至举行小范围的比武,刻意营造出一种“一切如常”、“士气高昂”的景象。同时,他亲自巡视各处,与普通士卒一同用餐,询问困难,竭力稳定军心。
然而,表面的镇定无法掩盖内在的危机。赵铁柱再次找上门来,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某个技术难题,而是一个更根本的困境。
“教官,库里的铁料……也不多了。”赵铁柱的声音带着嘶哑,眼窝深陷,“修复兵甲、打造箭簇、制作手雷地雷,都需要铁。照现在的用法,最多再支撑一个月。若是曹文诏一直围着,我们……我们连刀枪都没得换了。”
铁,这个冷兵器时代最基础的战略物资,成为了勒在振明军脖子上的又一道绞索。没有铁,就意味着失去持续作战的能力。
林慕义沉默了片刻,问道:“我们控制的那几个屯田点,秋收的甘薯情况如何?”
“长势尚可,但距离收获还有段时日。而且……就算收获了,也只能解决吃的问题,解决不了铁和药。”陈忠在一旁答道,语气沉重。
内外交困,资源枯竭。林慕义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口正在缓缓收紧的棺材里,空气越来越稀薄。
必须打破这个僵局!不能再被动等待王五那边虚无缥缈的线索了!
他目光一厉,做出了一个决定。
“王五。”
“在!”
“想办法,送一封密信给曹文诏。”林慕义沉声道,“不必通过使者,用我们自己的渠道,确保能直接送到他本人手中。”
“内容呢?”王五问道。
林慕义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地说道:“就写:曹总镇麾下虎贲,破库尔缠,功耀当代,林某钦佩。然总镇陈兵堡外,日耗钱粮,于国何益?于总镇之功业何益?林某麾下皆百战余生的忠勇之士,只求一方安身立命之地,为国守边御寇,从无二心。若总镇必欲见疑,刀兵相向,则亲者痛,仇者快,恐非朝廷与总镇之本意。何不敞开心扉,一谈?”
这封信,语气不卑不亢,既有对曹文诏战功的承认,也点明了对峙的无谓消耗,更表明了自身“求存”而非“谋逆”的立场,最后提出了谈判的提议。这是在极度劣势下,试图争取主动的一次冒险。
“教官,曹文诏会答应谈吗?”陈忠怀疑道。
“不知道。”林慕义坦诚道,“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打破僵局的尝试。他若肯谈,我们便有机会争取时间,甚至争取一个相对体面的出路。他若不肯……”林慕义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的决绝已经说明了一切。
信,被王五用最隐秘的方式送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曹部的游骑活动似乎有所减少,但那无形的压力却丝毫未减。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曹文诏的反应。
第三天下午,答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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