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核对各地报上来的旱情文书,听他这么一说手里的文书都差点吓掉了。
傅丘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蝗灾,但也知道它的凶险。
一旦成群,千里赤地,非人力可挡。
赵明眉头紧锁,“飞蝗?竟在这种时候?!”
“先涝后旱,正好给了它们繁衍的机会。”应元正沉声道,“既然寿岭县有,其他县肯定也出现了。”
二人对视一眼,赵明当即起身:“我立刻拟文,快马传令各州县:三日内必须上报蝗灾,隐瞒不报者,以渎职论处!”
说着,他看向傅丘,“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粮食。若是蝻子真的爆发,没有粮撑着,百姓怕是要乱。岭南的存粮,你心里有底吗?”
提到粮食,傅丘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我看过账目,之前雪灾和后金战事,朝廷征了七十万石粮食,今年因为北方打仗,又要调粮。
但因为一直在下雨,断断续续只调走了两万,后来大雨冲毁了粮道,剩下的六万石还储存在各州府的粮仓里。”
应元正盯着他,“雨停后,可曾继续调粮?”
傅丘梗了一下,“……没有。道路未通,暂难启运。”
应元正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对方是想要继续调粮的,奈何环境不允许。
“调粮的事停了。我会将岭南的旱灾以及有可能出现的蝗灾,如实向陛下汇报。陛下若明察,必会体谅。”
傅丘看着他,也不敢在这种情况执意说要调粮的话。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刚收到钦天监回信,说近日必有降雨。”
应元正深吸一口气,“你的‘近日’,是多久?”
傅丘语塞。
“除去存粮,今年的早稻收成怎么样?”赵明询问。
“部分州县看着雨下个不停,只能先行收割,稻子湿得厉害,天气也无法好转,晾晒无望,于是直接脱壳变成湿米。湿米虽也不易保存,但比带壳的湿谷稍好一些。
各家各户也把它们当作口粮立即吃掉,吃不完的就做成锅巴,短期储存,或用作饲料。避免完全浪费。”应元正开口。
这也是他去寿岭县深入视察的原因。
“唉,吃青是一种损失最小的处理办法。只是,这也相当于将半年的口粮,短时间吃掉,之后的日子就寄希望于晚稻了。”赵明感叹。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希望’,眼下和‘绝望’差不多。
应元正接着说:“这是提前收割的,有的是等雨停了想晒几天再收,结果烈日太毒,直接把稻穗晒得焦枯,脱粒后全是瘪谷。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今年的早稻收成不足往年的三成,还都是些次粮。”
三人的心,如坠冰窟。
赵明率先起身,“先控制蝗灾,其余……听天由命。”
应元正也起身,他要回去给皇帝写信。
走之前,他对傅丘说:“王大人回来后,你就将此事告诉他。除蝻可以靠各地的农夫,但修路抗旱,就不要让他们出手了。让南越府和巡抚衙门的衙役上。”
傅丘下意识应道:“是。”
等到应元正离开,他突然发觉自己刚才回答的太过恭顺了。
可仔细一想,这位世子只是脾气大了些,做事上却一点也不马虎。
事事亲查,不避泥水,不诿责任。
远胜京城那些空谈政绩之辈。
“难道……我之前那道弹劾他的折子……上错了?”
应元正回到自己的办公房间,将岭南从大雨到大旱的事都写了。
原本还只是客观陈述,他越写越恼火。
皇帝就是因为看平南王不顺眼,才连续从岭南调粮,北方的雪灾,后金的战事,这就已经两次了!
如果加上还未调完的这次……哪有人连续三次薅同一个地方的!
‘明明有江浙,两湖的粮不调,偏偏要从这里调!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不给岭南赈灾粮!’
【……宿主,你心里说就好,不能写出来啊。】
应元正嘴角一抽,赶紧重写。
写完后,让小东儿送回王府,请王爷与柳墨言过目。
他自己则去找燕蒲,将自己准备上书让皇上停止调粮的事说了。
燕蒲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我会如实禀报,由陛下决断。”
应元正知道他会这么说,只要燕蒲站在中立的立场,对岭南就已经是最好的。
不多时,小东儿回来告诉他奏折已经送出去了。
应元正也松了口气。
他和燕蒲的奏报,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此时,皇帝正因前线又一场小胜而龙颜大悦。
可当岭南“先涝后旱”的灾情呈上,他顿时变了脸色。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赵明和傅丘也写了。他们是写信给自家人的。
赵世贤和傅雨伯之前略微向皇帝透露过岭南的大雨,但因应元正尚未上奏,也不敢言明灾情的严重。
唯有燕蒲,素来事无巨细,早已密报皇帝。
皇帝看完应元正的奏章,从梅雨写到台风,从洪涝写到大旱,字字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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