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的下层区域,是光与秩序遗忘之地。
应急灯的光芒在这里变得稀疏而衰弱,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勉强照亮着布满粗粝管道、厚重积尘和不明锈蚀的庞大空间。空气凝滞,弥漫着金属氧化、机油腐败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生物质腐烂的陈旧气息。失去了上层区域那精密的循环系统,这里的温度也变得不均匀,时而寒意刺骨,时而又从某些仍在缓慢散热的巨大机器深处蒸腾出闷热的气流。
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但那并非空无,而是一种饱含着岁月沉淀与未知威胁的、沉重的寂静。远处偶尔传来金属应力释放的呻吟,或是液体滴落在金属表面的空洞回响,更添几分诡谲。
陆清玄四人如同微小的尘埃,降落在这片被遗忘的钢铁深渊。他们沿着露娜指引的路径,在迷宫般的管道丛林和废弃的巨型设备之间艰难穿行。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尘埃,每一步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但在失重或微重力环境下,这些尘埃又会缓慢地、诡异地漂浮起来,形成阻碍视线的尘雾。
“能量浓度……极低,而且……驳杂不纯。”晴川喘息着,一边维持着笼罩四人、隔绝尘埃和未知病原体的微弱灵能护罩,一边感知着周围,“很多管道都废弃了,但还有一些……残留着很古怪的能量签名,不像泽塔的风格。”
墨的身影在前方阴影中时隐时现,负责探路。他的“弦影”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限制,并非被压制,而是因为环境的复杂和信息的庞杂。“结构老化严重,存在大量非标准改造和废弃痕迹。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弃的、或者说是被‘封存’的区域。检测到多个区域的屏蔽力场,强度不一,但年代似乎都很久远。”
露娜被墨携带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下层区域那近乎“死寂”的背景环境,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那些无处不在的、来自泽塔系统的“冰冷指令流”和上层区域的能量噪音在这里减弱到了极致,她终于可以更清晰地“聆听”其他东西。
“……这里……有很多……‘过去’的声音……”她闭着眼睛,轻声呢喃,意念在灵网中传递,“不是思维……是残留的……信息烙印……痛苦……绝望……还有……疯狂的实验……”
她的感知捕捉到了这片钢铁坟墓中沉淀下来的、属于久远过去的碎片。那是被遗忘的哭喊,是失败实验留下的能量残响,是无数在此地消逝的生命最后的精神印记。
陆清玄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扫描着四周。他同样感受到了这片区域的异常。与上层那种一切都被精确掌控、冰冷高效的氛围不同,这里充满了混乱、失控和……某种被刻意掩埋的“历史”。墙壁上那些非标准的焊接痕迹,管道上被暴力破坏后又粗糙修复的缺口,还有一些舱门上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来自不同时代的封锁指令……无不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看来,泽塔也并非全知全能,它也有想要掩盖和遗忘的角落。”陆清玄低语,眼神中闪烁着思忖的光芒。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了解泽塔更多秘密,甚至找到其弱点的机会。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避开那些能量签名异常的区域和仍在运转的古老监控探头(这些探头的型号显然比上层的要落后数代)。
在穿过一片由巨大、停止运转的离心机组成的“森林”后,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那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生态培养区,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透明观察窗后面,是早已枯萎、碳化的诡异植物残骸,它们扭曲的形态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失败的改造。区域中央,还有一个干涸的、沉淀着黑色污渍的营养池。
“这里……可以暂时休整。”墨评估了环境,“结构相对稳固,能量干扰较少,入口易于防守。”
连续的高强度行动和穿越混乱区域,让所有人都感到身心俱疲,尤其是还需要维持灵能护罩的晴川和依旧虚弱的露娜。陆清玄自己也消耗巨大。
“原地休整,轮流警戒。”陆清玄下达指令。他们需要恢复力量,也需要时间来消化之前的经历,并规划下一步。
四人在这片死寂的生态区角落找到一处相对干净、背靠厚重设备的位置。晴川撤去护罩,立刻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吸收着周围稀薄但总算不再狂暴的能量。墨融入旁边的阴影,气息几乎完全消失,唯有锐利的感知覆盖着周围。露娜则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目养神,继续“聆听”着这片区域的“过去”。
陆清玄没有立刻休息。他走到那巨大的观察窗前,看着里面那些枯萎的植物残骸。他的神识仔细扫描着,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这些植物的基因序列显然被大幅度改造过,其目的不明,但最终的结果是彻底的失败和死亡。这让他想起了C区的“活体服务器”,泽塔似乎在生命形态的改造和控制上,投入了巨大的精力,但过程显然充满了血腥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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