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八年,二月,春。
温度逐渐回暖,山间的溪水解冻后格外清亮,撞在青石上碎成银铃似的响。水里的蝌蚪摆着黑豆似的尾巴,追着漂远的樱花瓣。山林里的小路两边到处都是鹅黄的花,被阳光晒得软软的,混着泥土与青草的香气,显着格外好闻。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少年背着一个崭新的竹篓,拄着一根竹拐,一步一步的行走在山间。这少年穿的身素衣,看着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只是他这脚上穿着的却是不是寻常人家穿惯的草鞋,倒是一双牛皮质地的鞋子,看着十分坚韧,倒是适合在这山间泥路行走。
“我的娘哎,这山还真大,都不知道得走多久。”小少年叹了一口气,随便寻了棵大树坐了下来,将身后的背篓放在身边,拿出一个水壶和一袋干粮,准备好好歇一会儿。
“你的饼子瞧着不错,能分我一个吗?”忽然,一个银铃般好听的声音在小少年头顶响起,他抬头一看,树干上竟坐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一个翻身跳下了树干,毫不客气的从小少年的手上拿起了一块饼子咬了一口。
小少年惊讶的看着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一时间竟愣了神。
小姑娘沉浸于这饼子的香软,不住的点头,可眼神一瞥,却发现面前的小少年一脸呆样,嘴吧张的老大,那如同瓷娃娃一般好看的眉心微微蹙了蹙,讶异道:“你......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我就吃你一块饼子呀?”
小姑娘见小少年还不说话,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好啦好啦,还给你,不许哭!”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块咬过一口的饼子塞回了小少年的张着的嘴里。
“咳、咳、咳......噎死我了......”小少年把饼子从嘴里拿了出来,大口咳嗽着。
他取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角咳出的口水,一脸古怪的看着那个小姑娘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干啥呢。”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咦,你没有哭啊?”
“你才要哭呢,你虎啊!”小少年又看了看这模样精致的小姑娘,出声抱怨道。
树上忽然掉下了个像是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他本以为这小姑娘是身后那棵柳树成了精,生怕这小姑娘要吃了他。
原本小少年以前也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相信时间有什么牛鬼蛇神,毕竟在他上一世所在的世界中便有“建国以后不允许成精”的说法,只是当他经历了一次切切实实的时候穿越,还是穿到一个听说有神仙存在的世界,那他就不得不入乡随俗了。
嗯,没错,这个小少年便是如今只有八岁的琅琊王世子萧凌尘。
小姑娘见萧凌尘好端端的,哪里像是要哭的样子,于是又从他的竹篓里老了一块饼子,在他旁边找了快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边吃边道:“我们村的小虎被我打哭的时候,就是你刚才那副模样。我还想着呢,你个男人动不动就掉眼泪,以后肯定讨不到媳妇。”
萧凌尘小脸一黑,无语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才多大,还管别人能不能讨到媳妇?”
“你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两岁,又凭什么叫我小丫头片子?”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小姑娘吃饼子吃的津津有味,嘴上可丝毫不跟萧凌尘客气。
“等等,你吃我的饼子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拿刚才你咬过的,偏偏又拿了一块?”萧凌尘一头黑线,伸手指了指手上那个缺了一块的面饼。
“因为那块饼子塞进你嘴里,沾了你的口水,我自是不能再吃的。”小姑娘说的理所当然。
萧凌尘简直要抓狂了:“沾了我口水的饼子你不能吃,沾了你口水的饼子就可以往我嘴里塞?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小姑娘轻哼一声道:“男人,果然小气,我阿娘经常说,跟姑娘斤斤计较的男人定然是个没出息的,你若嫌我的口水脏,把那饼子丢掉便是,又没人逼你吃。”
萧凌尘深吸两口气,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打住,我现在还只是一个没冠礼的小男孩,算不得男人!”
萧凌尘将口中那块缺了一口的饼子放进嘴里,边吃便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丢掉一块饼子说的倒是轻巧,你可知道如今北方大旱,有多少人连块树皮都吃不上的?”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小姑娘低声将萧凌尘的诗反复念了两遍,不禁连连点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文采倒是斐然。”
萧凌尘又啃了一口饼子点头道:“那是自然,毕竟我立志要做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好吧,看在你是个读书人的份上,我为自己刚才鲁莽的行径道歉,阿娘说,这世上最厉害的便是读书人,要我见到读书人都必须客客气气的。”小姑娘说着便向着东方凌尘鞠了一个躬,又自顾自的啃起面饼来。
萧凌尘想了想,如今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乃是天启稷下学堂的李先生,这小姑娘的娘亲说“史上最厉害的便是读书人”这句话倒也没毛病。
只是李长生早已离开天启多时,听说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也不知现在是否还活着,也许只是不愿自己的武林神话在众人的眼中陨落,早就自己悄悄找了个地儿把自己埋了。
如果此时的南宫春水知道萧七儿子在心里咒自己,估摸着多少得回天启一趟,把这个不会教儿子的孽徒吊在他那琅琊王府的府门前抽一顿。
“这位读书人,请问能再给我一个饼子吗?”小姑娘客客气气的说道。
萧凌尘有些惊讶,自己一块饼子还没吃完,这小姑娘竟还要第二块,看不出她身材娇小,饭量倒是挺大,刚刚被小姑娘教育“男子要大度”的东方凌尘伸手用油纸又包了一块面饼,给那小姑娘递了过去。
“多谢。”小姑娘接到面饼的那一刻眼神再度亮了起来,不住地点头道:“没想到你这饼子这般好吃,咸香脆口,可是你娘替你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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