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面悬浮在半空，红色代码瀑布般冲刷而下，那是“高危预警”的信号。
林夏瞳孔微缩，视线穿透虚空，抓取到了核心数据流。
【目标人物：张某（程序员，工号9527）】
【死亡前两周考勤峰值：日均14.7小时】
【关联对象：主管王某】
【当月绩效评分：S级】
【企业年报公示：王某获颁“年度卓越管理者”，评语：“带领团队以极致效率完成核心交付”。】
极致效率。
这四个字像冰渣子一样扎进林夏眼里。
原来所谓的“效率”，就是把人像干电池一样榨干，然后扔进废品站，再给榨汁机颁个奖。
“不能直接发。”林夏合上眼前的虚拟面板，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啤酒，“直接曝光，公关部会有一百种方法把这洗成‘员工个人抗压能力不足’，甚至倒打一耙说我们造谣。”
她转头看向顾沉舟。
这位“讲道理”的律师正对着那张烧焦的残片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
“老顾，我要一份报告。”林夏敲了敲桌子，“名字就叫《过劳致死关联性推演模型》。把张某的数据脱敏输进去，对比行业基准线。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不是‘意外’，是数学上的‘必然’。”
顾沉舟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丝精光：“输出结果显示非正常死亡概率高于基准值83倍。但这只是学术探讨，不构成诽谤，对吧？”
“对，不仅是探讨，还要‘限量’。”林夏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报告仅供申请查阅，不予公开。越是藏着掖着，人就越想看。”
就在顾沉舟敲击键盘构建模型的同一时间，阿哲已经带着他的“装备”摸到了科兴科学园楼下。
这小子没拉横幅，也没喊口号。
他只是在程序员张某跳楼地点的花坛边，架起了一台笨重的老式CRT显示器。
屏幕里循环播放着两张图：左边是光鲜亮丽的“卓越管理者”年报截图，右边是张某那张密密麻麻、红得刺眼的打卡记录表。
标题只有一行字，像把刀子插在地上：【恭喜您，又熬走了一个下属。】
旁边放个投票箱，上面贴着：“你认为这是管理成功吗？”
路过的人群开始驻足，指指点点。
“这谁啊？搞行为艺术？”
“天哪，你看那考勤表，凌晨三点下班，第二天九点打卡……”
眼看围观的人只看不拍，阿哲朝人群里使了个眼色。
两个穿着便衣的“托儿”立刻以此为借口吵了起来。
一个喊“这是抹黑企业”，另一个吼“这是杀人偿命”。
争吵声瞬间引爆了人群的窥私欲，手机镜头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保安闻讯赶来，粗暴地拔掉电源，像拖死狗一样把显示器拖走。
但这粗暴的一幕，恰恰成了视频里最讽刺的注脚。
三小时后，“#沉默颁奖礼#”话题冲上热搜前十。
顾沉舟的邮箱亮了。
申请查阅《过劳模型》的请求发来了，落款是“张某家属委托律师”。
“鱼咬钩了。”顾沉舟手指轻点，发送了早已准备好的超大附件包。
除了数据模型，他还附赠了一封法律建议函，红线标出了《安全生产法》第二十九条：用人单位未采取措施防止心理性职业伤害，亦属失职。
不仅如此，他还顺手把一套“员工健康换绩效”自测工具包，寄给了全国十二家设有同类“卓越管理者评选”的科技公司工会。
既然要乱，那就让整个行业的HR都睡不着觉。
但这还不够痛。数据是冷的，人是热的。
李曼坐在角落里，听着耳机里的录音，眼圈泛红。
她刚刚回访了张某生前最后联系过的三位“沉默陪伴”用户。
原来，那天凌晨两点，张某拨通过那个热线。
没有抱怨，没有哭诉，那段长达五分钟的通话记录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最后挂断前的一句呢喃：
“我想回家。”
李曼深吸一口气，把这段通话元数据脱敏处理，发给了陈导。
“今晚八点，我要让APP‘死机’八分钟。”李曼抬起头，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强硬，“设为‘无声纪念日’。全屏黑屏，只留一行字：他曾想回家。”
当晚八点，数十万正准备在“反击者联盟”APP里吐槽老板的用户发现，手机屏幕黑了。
没有广告，没有跳转，只有那行白色的字，孤独地悬浮在黑暗中。
后台数据显示，首日触发静默的同时在线人数，超过了六十万。
这一刻，六十万人陪着那个回不去家的灵魂，坐了八分钟。
情绪积攒到了临界点，接下来就是引爆。
陈导把那张半焦的承诺书残片送去了专业机构。
墨迹还原技术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心。
直播带货专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林夏在推荐一款人体工学椅，弹幕里还在讨论着椅子的透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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