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三站定,周身流转的光芒渐渐收敛,不是熄灭,而是沉淀。那光纯净得不像凡间之物,映得他眉眼间少了几分往日的挣扎,多了几分沉静的威严。他刚刚那一拳,仿佛不是打在墟主身上,而是击穿了某种长久以来的桎梏。
墟主那扭曲的、由无数蠕动触须构成的身躯,在净化之光的冲击下,如同被烈阳直射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瓦解。它核心处那团最幽暗的能量源,被谢十三一拳击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朽木断裂的巨响。庞大的躯体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缝中透出混乱的紫黑色光芒。
它发出一串意义不明、却充满极致痛苦的尖啸,残存的部分疯狂地向后缩去。它身后的空间被这股混乱的能量撕开一道不规则的裂口,露出后面深邃、令人心悸的黑暗。墟主挣扎着,像一摊溃散的污泥,蠕动着挤进了那道裂缝。
谢十三本能地想追,脚步刚动,却见那空间裂口极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迅速弥合,最终彻底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片微微扭曲、散发着焦糊味的空气,以及一句仿佛从极远处飘来的、带着刻骨恨意的低语,钻进他的耳朵:
“主族……先锋……将至……”
声音消散,周围死寂。谢十三站在原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声。力量在血脉中奔腾,带来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却也带来了更沉重的负担。墟主的话,像一块冰,砸进了他刚刚温热起来的心口。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望向身后的村庄。目光所及,是一片狼藉。房屋倒塌,焦黑的木梁斜指着灰蒙蒙的天空,田地被翻搅得不成样子,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和淡淡的血腥气。幸存的村民们相互搀扶着,从藏身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恐惧和茫然,像一群受惊的羔羊。
谢十三走到老村长面前。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拄着拐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村长,”谢十三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把大家聚拢起来,能动的都动起来,修补围墙,加固能藏身的地窖。我暂时……守在这里。”
村长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一夜之间变得陌生的年轻人,那眼神里复杂的情绪翻涌,最终定格为一丝微弱的、却实实在在的依赖。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了一下,没说出话,只是用尽力气拍了拍谢十三的手臂。
接下来的日子,谢十三没有一刻停歇。他行走在村庄的断壁残垣间,指尖流淌出温和的净化之光,如同清水洗涤污迹,将残留的、令人不安的虚无能量一点点驱散。他亲自搬动巨石,和村民一起加固那圈简陋的土石围墙,在关键节点刻下简单的守护符文。他还挑了些手脚麻利的年轻人,教他们如何更有效地隐蔽,如何利用地形躲避,甚至如何用削尖的木棍进行最简单的反击。
村庄渐渐有了一丝活气,炊烟重新升起,孩子们的哭声也变成了低低的嬉闹。但每当夜深人静,谢十三独自站在哨塔上,望向墟主消失的那片天空时,都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越来越近的压力,像乌云压城。
他知道,墟主不过是条先遣的恶犬。真正的风暴,还在后头。他必须在这短暂的平静里,像钉子一样,把自己牢牢钉在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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