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号”与其说是坠毁,不如说是用最后一丝力气砸进了云海联邦第三边境哨站的防御网。刺耳的警报撕裂了哨站平静的午后,空气中瞬间弥漫着金属摩擦产生的焦糊味和能量泄漏的臭氧味。不是袭击,是坠落。
阿阮是被剧痛唤醒的。她推开变形的舱门,从仍在噼啪作响的飞梭残骸中艰难地爬出,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温热的血混着黑色的油污从额角滑落。她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吸入的不是星际尘埃,而是故乡飞船烧焦后的气味。几十名边境士兵如临大敌,能量枪的冷光齐刷刷对准了她这个不速之客。
“别开枪…我们是‘龙裔号’的…”她声音嘶哑,用未受伤的右手艰难地从腰间解下一个被烧蚀变形的黑色金属盒,“情报…星盗…”
话音未落,她体力不支,向前倒去。金属盒脱手,滚落到快步上前的哨站指挥官脚边。指挥官是个面容坚毅、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肩章上刻着风霜。他蹲下身,没有先去捡情报,而是探了探阿阮的颈动脉,同时对医疗兵吼道:“救人!快!”
情报背后的迷雾
联邦总部来的调查组,气氛并不像哨站那样充满同情。冰冷的审讯室内,强光打在阿阮苍白的脸上。她手臂打着固定绷带,详细复述了遭遇星盗——那群自称“掠星者”的暴徒——的经过。他们的舰船标志、诡异的攻击方式、以及她冒死记录的引擎频谱特征…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联邦预估的、高度组织化的军事力量。
然而,调查组的一位文职官员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官僚式的质疑:“阿阮女士,据我们所知,‘龙裔号’此次勘探任务并非官方授权,航线也偏离了计划。你如何解释你们会出现在‘掠星者’的活跃区?这盒‘情报’,未免来得太过…巧合了。”
阿阮没有回避目光,她深吸一口气,扯动了肋下的伤处,疼得嘴角一抽:“长官,‘龙裔号’是艘探索船,我们的职责就是踏入未知。偏离计划,是因为我们收到了一个微弱的、可能是求救信号的源头坐标。我们不是去撞运气,是去回应一个可能存在的呼救。这个代价…太大了。”她眼前闪过战友在爆炸中汽化的画面,声音哽咽了一下,但随即更强硬起来,“如果你们怀疑这情报的真实性,大可以把它扔进废料处理厂。但我那些死在深空的弟兄们,不会白死。”
一直沉默的哨站指挥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检查过残骸,也看过了原始数据流。袭击的规模和战术,不是普通海盗能做到的。我相信我的判断,也相信一个用命把情报带回来的战士。”
并非荣耀的远征
尽管有质疑,但情报揭示的威胁实在太大。云海联邦的舰队最终还是出动了,阿阮因熟悉敌情,被特许作为战术顾问登上了旗舰“云盾号”的舰桥。但她没有被允许直接参与战斗指挥,更多时候,她只是一个被询问细节的“活数据库”。
战争的进程快得令人心惊。联邦舰队凭借绝对的火力和兵力优势,迅速摧毁了情报中标明的星盗主要基地。看着观测屏上,那个曾让她噩梦连连的基地在密集的炮火中化为宇宙尘埃,阿阮却没有感受到预期中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虚脱般的平静,和一种看着蚂蚁巢被沸水浇灭般的、莫名的空洞。
无声的纪念
凯旋仪式盛大而喧闹。授勋台上,将星熠熠,媒体闪光灯几乎要刺瞎双眼。当联邦总统将象征最高荣誉的“星云勋章”递到她面前时,阿阮看着那枚璀璨的宝石,却没有伸手。
她对着麦克风,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广场,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谢谢。但这荣誉不属于我一个人。它属于‘龙裔号’上所有没能回来的船员。我请求,将这份荣誉和所有奖金,用于成立一个基金会,抚恤所有在边境冲突中牺牲的将士的家属。”
在众人错愕和敬佩的目光中,她轻轻将勋章别在了自己那件染血、破损的旧飞行夹克上,然后转身离开了喧闹的礼堂。
她没有参加接下来的庆功宴,而是换上一身素净的便服,独自一人来到了联邦宇航公墓。在一面新刻上“龙裔号”全体船员名字的黑色花岗岩纪念墙前,她找到了船长的名字。她放下了一束简单的白色星盏花,又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半融化的金属铭牌——那是从飞船残骸中找到的、属于船长座椅的编号牌。
她将它轻轻靠在墙根,低声说:“船长,弟兄们…安息吧。账,讨回来了一部分。但这条路,好像还很长。”
她站在那里很久,直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孤寂。她知道,摧毁一个基地远未结束,“掠星者”背后可能藏着更深的黑暗。她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已彻底改变,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探索员阿阮。深空的伤疤烙在了身上,也刻进了心里。
她转身离开,步伐缓慢却坚定。前方的路或许更加凶险,但她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永远留在星辰大海中的同伴,也为了在那场绝望的坠落之后,被她亲手夺回的、充满未知与责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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