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龙腾基业
庆绿江的水泛着碧色,周老栓蹲在江边的石阶上,手里的铜匠锤悬在半空,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市集——挑着海盐的南溟商贩正和布庄老板讨价还价,穿北狄皮毛的旅人牵着驼队走过,孩童们围着卖糖人的摊子打闹,连空气里都飘着面馍的香气。
这景象让他想起六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跟着爹娘逃荒的娃,庆绿江边只有腐烂的尸体和啃剩的树皮。
“周老爹,您这铜壶还打不打了?”买主的声音把周老栓拉回现实。他赶紧点头,锤起锤落间,铜片渐渐弯出壶的弧度,他摩挲着冰凉的铜面,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混乱,又清晰地浮了上来。
一百年前的中原,哪有如今的太平。那时江北到江南,从西陲到东海,到处都是 “大王”——有握着十几把刀就敢占山为王的,有抢了粮仓就自立国号的,甚至有个杀猪的屠夫,因为能扛着半扇猪肉砍人,都被拥成了“豕阳王”。
周老栓的爹曾跟他说,那年头走在路上,随时可能被流兵砍了脑袋,要么就是被抓去当苦力,饿殍遍地都是,野狗都吃得肥头大耳。
而那时的周边国度,早已是另一番景象。南疆的赤家先祖靠着巫蛊之术统一各部,吊脚楼里的蛊师们还能让庄稼在瘴气里生长;北狄的纥石烈先祖骑着快马,把分散的部落拧成一股绳,各个都是出色的战士;北漠的君临国更不必说,拓跋氏靠着铁矿和骑兵,连最边陲西域的商队都得给他们交过路费;南溟也凭着山林和海洋,把族人养得壮实,哪像中原人,个个面黄肌瘦,连说话都没力气。
“要不是李家先祖,咱们这些江北人,早成了野狗的口粮。” 周老栓一边给铜壶抛光,一边跟买主念叨。
他口中说的李家先祖,是百年前那个叫李坚的汉子——原是个屯兵的校尉,见惯了百姓的困苦,带着三百个弟兄逃到庆绿江以北,靠着江边的险滩筑了座土城。那时的江北,是中原最乱的地方,南来北往的流兵都想霸占,可李坚硬是凭着 “收拢流民、分田而耕”的法子,把土城守了下来。
周老栓的爹就是那时候逃到土城的。他常说,李坚将军站在土城墙上,手里握着生锈的长枪,跟流民们说:“只要肯干活,就有饭吃;只拿起刀,就不怕敌人!!”
那时候,李坚把仅有的粮食分给流民,自己和弟兄们啃树皮;流民们也不含糊,男的帮着筑城墙,女的帮着缝铠甲,连半大的孩子都去江边捡石头当武器。就这么着,土城慢慢成了气候,慢慢的商贩都敢冒着风险来通商——用海盐换江北的粮食,再把江北的铁器卖到南疆。
可李家的日子,从来不好过。北漠的骑兵总想来抢庆绿江的码头,北狄的部落也盯着江北的良田,连小小的部落人,都敢趁夜摸进土城偷粮食。李坚没办法,只能低头求和: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北漠的王子,派识字的先生去南溟教他们写汉字;又跟北狄的首领换马,教大金国的人种中原的庄稼。周老栓的爷爷就是那时被派去北狄的先生,回来时说,北狄人虽凶,却敬重识字的人,只是每次提起李家送公主和亲的事,都忍不住抹眼泪——那些‘公主’和亲出去三年,就病死了,连尸骨都没运回来。
“东阳书院就是那时候建的。”周老栓把抛光好的铜壶递给买主,手指指向庆绿江对岸的一片建筑群。那里飞檐翘角,藏在绿树里,门前的两株古槐树,还是李坚亲手栽的。当年李坚看着求和时的屈辱,心里发狠,要培养自己的人才,便在庆绿江边建了这座书院,请了中原最好的先生,教弟子们 “礼、乐、射、御、书、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 “君子六艺”。
如今在书院里管藏书楼的张夫子,今年已七十多岁,北漠的拓跋烈和如今李家皇帝李嵩都曾是他的学生。
那时的李嵩还是个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总在藏书楼里待到深夜;而拓跋烈是北漠送来的质子,性子野得很,总在射圃里跟人比箭,箭术准得能射中飞雀的眼睛。有一次,两人在射圃里起了争执,拓跋烈说 “武力才是硬道理”,李嵩却反驳 “没有礼乐教化,再强的武力也守不住天下”,最后还是先生们把他俩拉开的。
张夫子还说,曾经书院里有个叫苏文的弟子,特别擅长谋略,跟着先生们研究舆图时,总能说出别人想不到的点子。后来苏文去了弘吉剌,成了阿古拉的军师,李嵩还曾派人去请他回来,可苏文回信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嵩看了信,沉默了半天,最后只说了句“可惜了”。
周老栓去过一次东阳书院,是去年给书院的先生们打铜壶。他记得书院的射圃里,总有弟子在练箭,弓弦声 “嘣嘣” 响,跟他年轻时在土城墙上听的不一样——那时的箭是竹做的,箭头是磨尖的石头,而现在的弟子们用的箭,箭杆是上好的桑木,箭头是铁打的,异常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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