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的跋涉,铁脊荒原的单调与死寂终于被打破。铅灰色的天空尽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越过那道界限,风沙的呜咽声似乎小了许多,连空气中弥漫的砂砾铁锈味也被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方植被的清新水汽所稀释。
钱有财站在车辕上,踮着脚,眯缝着小眼,努力地向前方眺望。当那抹模糊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灰色轮廓终于冲破风沙的阻隔,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般横亘在地平线上时,他脸上的疲惫瞬间被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取代。
“到了!到了!天阙!东澜洲的心脏!流淌着金子的大城!”钱老板激动地搓着手,声音因兴奋而拔高,唾沫星子在稀疏的胡子上飞溅。“看见没?林兄弟!老疤!那就是天阙!进了城,咱们这趟苦差就算熬出头了!老疤,进城先把那批‘黑纹铁’送到城南老李头的铺子,价钱我都谈好了,少一个铜板我扒你的皮!林兄弟,待会儿跟着我,先去‘悦来居’洗个热水澡,去去晦气!我请!然后…嘿嘿,城西‘百宝巷’新开了家赌坊,听说运气好能翻十倍…”
他喋喋不休地规划着进城后的“宏图大业”,仿佛已经看到金山银山在向他招手。护卫们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开始憧憬着微薄的工钱能在城里换几顿饱饭、几杯劣酒。
林逸沉默地跟在车队旁,钱老板的聒噪如同背景噪音,被他自动过滤。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那座越来越清晰的巨城之上。
天阙!
随着距离拉近,它的宏伟与压迫感才真正显现出来。城墙并非想象中常见的青石或夯土,而是一种深邃、厚重、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玄墨岩”垒砌而成。目测高度绝对超过百米,如同拔地而起的黑色山脉,巍峨耸立,直插云霄!巨大的城墙上,并非光滑一片,而是布满了无数玄奥、深邃的线条和符纹。这些符纹并非刻痕,更像是岩石本身天然生长出的脉络,此刻正流淌着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淡金色光芒。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沿着复杂精密的轨迹缓缓流转,构筑成一个覆盖整座巨城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防御符阵!仅仅是远远观望,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感和被绝对力量俯视的压迫感便油然而生。
巨大的城门如同巨兽的咽喉,此刻正敞开着。无数人流、车马如同细小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又井然有序地汇入这“咽喉”之中。商队旗帜五花八门,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如同城门上空一片流动的彩色森林。喧嚣的人声、驮兽的嘶鸣、车轮的滚动声、还有某种大型机械运转时低沉的嗡鸣…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磅礴的、充满生机的声浪,远远传来,冲击着耳膜。这与荒原的死寂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繁华!鼎盛!这里是东澜商盟的心脏,是整个玄天界财富与权力的旋涡中心之一!
然而,林逸的心中,没有丝毫即将抵达目的地的轻松和喜悦,只有如同磐石般沉重的压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紧贴皮肤的油布包裹——青铜罗盘冰冷依旧。这神秘之物,与这座符阵流转的巨城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关联?《玄天通鉴》在哪里能买到?价格几何?自己这身“赵铁表亲”的伪装,能否骗过天阙城那些精明似鬼的城门守卫?血牙帮的爪牙,是否已将那张画着他简陋画像的通缉令,贴到了天阙的某个角落?
通缉犯。身怀异宝。身无分文。对世界规则一知半解。
天阙,这座流淌着金子的巨城,对林逸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机遇或许潜藏其中,但致命的危机,更可能就在下一个转角。
商队汇入通往城门的滚滚人流。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天阙城的磅礴气势。玄墨岩城墙表面并非平整,布满了岁月和战火留下的斑驳痕迹——巨大的爪痕、深邃的撞击坑、以及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难以名状的污渍,无声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沧桑与残酷。城墙脚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寒意。
城门洞深邃幽长,足够数辆驮兽车并行。洞顶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明光石”,将内部照得亮如白昼。两队身披制式玄黑皮甲、腰挎雁翎长刀、气息精悍的守卫,如同雕塑般肃立在城门两侧,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试图入城的生灵。他们胸甲上,清晰地烙印着东澜商盟的徽记——一枚被金色麦穗环绕的青铜钱币。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汗味、牲口味、尘土味、远处飘来的食物香气、还有某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符阵能量逸散的味道。
钱老板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换上了一副精明干练又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他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刻有复杂纹路的木制令牌(商队通行凭证),又摸出几块成色不错的银锭,快步走向守卫中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
“军爷辛苦!军爷辛苦!小老儿‘聚财号’钱有财,跑点小买卖,这是凭证,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钱老板熟练地将银锭塞进守卫头目手中,动作隐蔽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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