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的工作进展缓慢,如同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挖掘一口深井,每一次尝试都可能只是刨开更多的沙砾,唯有持之以恒,才可能触碰到那微弱的水脉。林深将自己关在艺术区的安全屋里,拉紧窗帘,台灯的光晕是他唯一的世界。桌上摊开着密码本、母亲的手稿、图纸,以及他密密麻麻写满推测和符号的草稿纸。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水和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
母亲笔记中提到的“钥匙指向辰位”、“心宿之光启门扉”,像两句谶语,不断在他脑中回响。他将“子鼠”案的诗谜每个字,与地支顺序、星宿方位进行各种排列组合,试图找到与密码本符号的对应规律。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需要极强的逻辑推演和一丝玄妙的直觉。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偶尔烦躁的翻纸声中流逝,窗外天光暗了又亮,他却几乎感觉不到疲惫,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迫切。
就在他几乎要被另一种复杂的卦爻推演引入死胡同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母亲手稿中“仪式之说恐非空穴来风”那句,以及旁边潦草画下的一个类似祭坛的简笔图。仪式需要祭品,需要特定的时间、地点,以及象征物。生肖铜牌就是象征物。那么时间呢?“子鼠”案发生在子时。地点呢?钟楼,一个与时间密切相关的场所。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凶手的仪式,是否严格遵循着某种古老的天文历法或者星象规则?他将“子鼠”诗谜中的“子夜钟鸣”与“子时”对应,那么“丑牛”案,是否必然与“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有关?而地点,是否会与“牛”的象征意义相关?
这个思路让他精神一振。他暂时放下复杂的符号对应,转而开始研究本城与“牛”相关的地点。屠宰场?牛市(早已搬迁)?有牛形雕塑的公园?或者,更隐晦的,与“丑”字谐音或寓意相关的地方?比如,“丑”通“丑”,但似乎牵强。或者与地支“丑”对应的方位(东北方)有关?
范围依然很大,但总算有了一个方向。他需要更具体的线索。而线索,可能就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物证细节中。
他想起从西山带回的青铜碎片,以及“子鼠”铜牌的材质分析报告都指出,这是一种特殊配比的古老青铜合金。这种合金的源头在哪里?是本地的古代遗存,还是来自外地甚至海外?如果能找到这种青铜的来源,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与凶手或其背后组织相关的线索。
他不能再完全依赖警方的调查进度。他需要自己的信息渠道。林深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工装,戴上鸭舌帽,将那块最小的青铜碎片小心包裹好,离开了安全屋。他要去一个地方,城南的老文玩市场。那里龙蛇混杂,既有真正的行家里手,也有招摇撞骗的掮客,是打听各种来路不明古物消息的最佳场所,也是各种地下信息的集散地。
白天的文玩市场人声鼎沸,摊主们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以及修补瓷器的打磨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市井交响。空气里飘着线香味、茶垢味和老木头的气味。林深压低帽檐,在拥挤的摊位间穿行,目光扫过那些真假难辨的瓷器、玉器、木雕和铜器。他不是一个高调的买家,他需要的是倾听和观察。
他在几个专门经营高古铜器的摊位前停留了较长时间,假装对几件生坑的青铜小件感兴趣,与摊主攀谈,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青铜的冶炼工艺和地域特征上。他拿出手机,调出经过处理、看不出具体纹路的青铜碎片材质特写照片,含糊地说是家里老人传下的,想请教下行家和年代。
大多数摊主只是瞥一眼,便夸夸其谈一番,说的多是套话,并无真知灼见。直到他走到市场角落一个很不起眼的摊位前。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就着台灯修补一个陶罐,对来往顾客爱搭不理。他的摊位上东西不多,但摆放整齐,多是些残破的陶片、瓦当和生锈的金属零件,看起来不像做生意,倒像是自家的工作台。
林深注意到,老头手边放着一本翻烂的《考古》杂志,还有几块明显是真正老坑出土的、带着厚重矿锈的青铜残片。这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他如法炮制,上前搭话,递过手机照片。老头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看了看照片,又抬眼打量了一下林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家里传的,老人说不清来历。”林深保持镇定。
老头哼了一声,指着照片说:“这锈色,这合金的泛光,不是一般坑口出来的。看着像西面山里早年那几个被盗掘的祭祀坑里的东西。但那批东西,大多都毁了,流出来的不多见。”
西面山里?祭祀坑?林深心中一动。西山观测站就在城西!“老师傅,您说的是西山那边?”
“差不多那片吧,具体位置早没人记得了。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乱得很。”老头似乎不愿多谈,低下头继续修补他的陶罐,“这东西邪性,沾了祭祀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小伙子,能出手就早点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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