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渐歇,山谷间弥漫着厚重的乳白色雾气,将远山近树都浸染得朦胧不清,十步之外便难辨人影。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钻进鼻腔。林深搀扶着沈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山路上艰难前行,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泥泞脚印。
沈瑶的脚踝肿痛已极,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浅弱,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林深身上。林深自己的体力也濒临极限,肋部的钝痛在潮湿环境下更加明显,但他咬紧牙关,凭借昨夜那神秘老人留下的暗语和母亲笔记中模糊的指向,辨认着方向。
“鹰嘴岩,栖云路,三星拱月。”林深低声重复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山峦轮廓。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冰凉刺骨。
“那边。”沈瑶虚弱地抬起手指向左侧一处高耸的山崖。雾气缭绕中,那山崖顶部的轮廓,在某一刻看去,竟真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头颅,鹰喙部分尤其逼真。
“鹰嘴岩!”林深精神一振。方向对了!他搀着沈瑶,朝着鹰嘴岩的方向,沿着一条被雨水汇成溪流的山沟边缘向上攀爬。路越来越难走,荆棘划破了本就褴褛的衣物,留下道道血痕。
约莫爬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较为平缓的山梁。山梁一侧是陡坡,另一侧则是一片相对茂密的松树林。就在松林边缘,一株格外粗壮、形态奇特的古松下,林深猛地停住了脚步。
那古松的虬枝指向雾霭沉沉的天空,而在其主干分叉处,有三块大小相仿、呈品字形天然嵌入树皮的白色石英石,在灰暗的背景下格外醒目。此刻,东方的天际虽被浓雾遮挡,但云层稀薄处,依稀可见一轮淡白的日影(代替了夜晚的月亮)悬于天际,其位置,恰好与那三块白石构成了一种奇妙的“拱卫”之势。
三星拱日,这就是暗语中的标记。
“找到了!”林深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疲惫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按照老人暗示的“便是家门”,仔细在松树周围寻找。果然,在树根旁一块半埋的、长满青苔的巨石背后,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被藤蔓巧妙遮掩的狭窄洞口。洞口幽深,有微弱的气流涌出,带着一丝烟火气息。
是这里了,栖云村的入口。
希望就在眼前,但林深却更加警惕。他示意沈瑶噤声,自己则贴近洞口,凝神细听。洞内隐约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脚步声,又像是低语,但被风声和雾气干扰,听不真切。
是迎接,还是埋伏?那个神秘老人是友是敌?张明远的爪牙是否已经抢先一步?
犹豫片刻,林深深吸一口气,将沈瑶护在身后,低声道:“跟紧我,小心。”他拨开藤蔓,率先弯腰钻入了洞口。
洞内是一条向下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石阶,潮湿阴暗,但空气尚可流通。走了约十几米,前方出现微光,空间也变得开阔起来。出口外,景象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幽静山谷。谷地不大,却别有洞天。几缕炊烟从谷底几十间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木屋和石屋中袅袅升起。梯田层叠,溪水潺潺,鸡犬相闻。一些穿着朴素粗布衣服的山民正在田间屋前忙碌,看到从洞口钻出的林深和沈瑶这两个狼狈不堪的陌生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警惕、好奇而又不失淳朴的目光。
这里就是栖云村,守山人的隐居之地。
一个穿着深色褂子、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陪同下,快步从村中走来,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深和沈瑶,最后定格在林深手中紧握的那个、刻着圆圈三点图案的皮袋上。
老者走到近前,并未立刻说话,而是仔细打量了林深片刻,又看了看伤势严重的沈瑶,眉头微皱,沉声问道:“外面来的?谁指的路?”他的口音带着浓重的本地腔调,但语气沉稳,自带威严。
林深心中戒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皮袋上的图案亮出,谨慎地反问:“故人遗物,可照迷途。老人家可识得此纹?”
老者看到图案,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戒备之色稍缓,微微颔首:“是何老哥留下的信物。他昨夜传回消息,说会有持此纹的‘客’至。”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没想到是这般光景。这位姑娘伤得不轻,先进村再说吧。”
他示意旁边的年轻人上前帮忙搀扶沈瑶。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结实,眼神清澈,动作麻利地扶住了沈瑶的另一边。
“多谢老人家。”林深心中稍安,看来何伯(何守拙)果然与此地有联系,并且提前做了安排。他搀着沈瑶,跟着老者和年轻人向村中走去。
村中的房屋大多古朴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齐。村民们远远看着,低声议论着,眼神中虽有好奇,但并无明显的敌意。老者将他们带到村尾一处相对僻静、靠近山壁的石屋前。石屋不大,但结实保暖,里面陈设简单,有木床、桌椅,甚至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罐,显然提前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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