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逐渐被疗养院特有的寂静吞没。窗明几净的单人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淡得几乎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插在床头玻璃瓶里那几支新鲜百合的淡香。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深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远处起伏的绿色山峦,目光有些空茫。
已经半个月了。
从星坠谷那片死寂的祭坛废墟,到这家位于西南腹地、戒备森严的军方疗养院,仿佛隔了一生。身体上的伤口在精心的治疗下逐渐愈合,肋骨的裂痕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阴雨天时,左腿那道最深的伤口还会隐隐作酸,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与决战。但心里的某些东西,却像坠入了归墟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迟迟无法浮出水面。
磐石队长在三天前醒来,内脏出血,多处骨折,但命保住了,只是需要漫长恢复。山鹰和岩羊伤势更重,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老海狼和医疗兵情况稳定。墨羽(虎口疤人)和张明远(老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与星坠谷祭坛下那个突然出现又莫名封闭的寂灭之眼一同,成了绝密档案里待解的谜团。上级派来的调查组和专家团队已经封锁了星坠谷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和评估,结论是“地质结构异常,能量场稳定,暂无扩散风险”。官方报告上,这是一次成功的反恐行动,挫败了境外恐怖组织“影幢”的阴谋,代价惨重,功勋卓着。
只有林深和少数几个亲历者知道,那份“稳定”之下,埋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真相,以及何等沉重的代价。何伯、夜鹰、还有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战士,他们的血,染红了通往真相的每一寸路。
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和一位神色温和、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安全部门的负责人,代号牧羊人)走了进来。例行检查后,医生叮嘱几句便离开了,留下牧羊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感觉怎么样?” 牧羊人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惯常的审慎。
“好多了。”林深坐直了些。他知道,真正的检查现在才开始。
“关于星坠谷最后阶段的情况,特别是归墟内部和能量转移的细节,我们需要你再仔细回忆一遍。”牧羊人打开录音笔,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影响后续的判断。”
林深闭上眼,那些混乱而恐怖的画面再次浮现:旋转的光雾、墨羽的遗言、张明远的疯狂、先祖的遗骸、搏动的时序残骸、还有他跳入光池后那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整个“源眼”共鸣的瞬间,他尽可能客观、清晰地复述,略去了沈瑶玉坠的异常共鸣和自己那一刻复杂的心理活动,只强调是墨羽的提示和危急关头的本能选择,引导能量冲击寂灭之眼,造成了空间扭曲和爆炸,从而侥幸生还。
牧羊人静静地听着,偶尔插问一两个细节,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林深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反复分析、验证。
“墨羽也就是虎口疤人,他最后提到‘星坠谷的寂灭之眼是唯一能中和残骸的地方’。” 牧羊人沉吟道,“根据我们的初步勘探,祭坛下的确存在一个巨大的能量空洞,但入口已被彻底封死,内部情况不明。专家认为,那种层级的能量对冲,很可能已经同归于尽。当然,这只是推测。”
他合上笔记本,看着林深:“你母亲林婉同志,还有何守拙同志,以及所有为此牺牲的人,他们的功绩不会被忘记。你做得很好,林深。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彻底康复。”
官方定调了。尘埃落定,至少表面如此。林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牧羊人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像是随口问道:“对了,沈瑶同志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体内残留的异常能量读数已经完全消失,生理指标趋于正常,但意识恢复缓慢。专家会诊认为,可能是深度创伤后的应激封闭。你对她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应?”
来了。最终还是绕到了沈瑶身上。林深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没有。我一直昏迷,醒来后也没见过她。”这是实话,他被严格隔离治疗,至今不知道沈瑶在哪间病房。
牧羊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间重新恢复寂静。林深靠在床头,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牧羊人最后那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锋芒毕露。沈瑶是容器,是唯一与时序残骸有过深度接触的幸存者,她的价值,高层心知肚明。所谓的“保护性隔离”,恐怕也是最高级别的“观察”和“研究”。
他必须尽快见到沈瑶。
机会在几天后悄然到来。他的身体恢复情况良好,安保等级略微下调,被允许在医护人员陪同下,在疗养院限定区域内散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地形、岗哨换班规律、以及医护人员交谈中透露的蛛丝马迹。
一个雨后的傍晚,空气清新。林深借口透口气,慢慢踱步到疗养院后花园一处相对僻静的回廊。他知道,这里是通往后面那栋独立小楼(疑似沈瑶所在的特护区)的必经之路之一。他假装欣赏廊外沾着水珠的蔷薇,眼角余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