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技术科的灯光,总是亮得有些惨白,不像阳光那样有温度。尤其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这里安静得只剩下机器运转的轻微嗡鸣,还有敲击键盘的嗒嗒声,透着一股冰冷的专注。
赵思妍就浸在这片冰冷里,眼睛紧盯着三块并排的显示器。屏幕上滚动的代码行,像一条条黑色的溪流,倒映在她镜片上,快速流淌。她已经这样坐了快三个小时,手边的咖啡凉透了,一口没动。林宸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侧后方,安静地看着,没打扰。他熟悉赵思妍的工作状态,这个时候的她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解析机器,外界的一切都会被自动屏蔽。
张猛可没这个耐心,他在不大的技术科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脚步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说思妍,到底怎么样了?找出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没有?”他憋了一肚子火,医院那一幕让他后怕。他是行动派,习惯真刀真枪的对抗,对这种藏在网络背后放冷箭的行径,有种使不上劲的烦躁。
赵思妍没回头,手指在最后一个键上重重敲下,然后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催什么催,你当是查身份证啊,输入号码就出结果?”
“有眉目了?”林宸往前倾了倾身子。
“何止是眉目。”赵思妍转过椅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亮得惊人,那是发现关键线索时的兴奋。“基本可以定性了。这不是意外,也不是普通的恶作剧。”
她用手指敲了敲中间的那块屏幕,上面显示着一段被反复放大和分析的日志记录。“看这里,故障发生前千分之三秒,四台出现异常的设备——三台呼吸机,一台输液泵——几乎在同一毫秒内,接收到了一个相同的加密数据包。这个数据包伪装成设备间的正常状态校验信号,但它携带的指令内核,是强制修改设备工作参数的最高优先级命令。”
“什么意思?说人话。”张猛凑过来,皱着眉头。
“人话就是,”赵思妍瞥了他一眼,“有人用了一把万能钥匙,绕过了所有安全认证,直接对着这些救命的机器下令:呼吸机,降低供氧频率和压力;输液泵,短时间内超量注射。这根本就是一套组合杀招。”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虽然早有预感,但“杀招”这两个字从赵思妍嘴里如此清晰地吐出来,还是让林宸和张猛的心同时往下一沉。凌晨医院里的混乱惊魂,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性质。
“谋杀未遂。”林宸轻声说,这四个字像冰块一样落在空气中。
“没错,谋杀未遂。”赵思妍肯定了这个判断,她调出另一份分析报告,“而且,攻击非常精准,目标明确。”
她进一步解释,医院ICU的设备都接入内部医疗物联网,但访问权限控制极其严格。这次攻击的可怕之处在于,黑客不仅精准定位了ICU的网络区域,还从上百台设备中,唯独挑出了那四台,并且指令内容极具针对性。
“就好像……”林宸沉吟着,“凶手清楚地知道哪张床上躺着谁,并且了解他们的病情,才能设计出这种‘对症下药’的杀人方案。比如,对心肺功能衰竭的病人限制供氧,对肾功能不全的病人超量输液。”
“理论上是的。”赵思妍点点头,“不过,当时那四台设备连接的病人情况各不相同。攻击似乎是同时针对他们四个的。”
“会不会是广撒网?制造混乱?”张猛提出一种可能。
“不像。”林宸摇头,“手法太精细了,悄无声息地潜入,发出致命指令后立刻消失,不留痕迹。这需要极高的技术水平和周密的准备。广撒网不符合这种高智商犯罪者的行为模式,太低级,风险也大。他们更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四个床号:3、5、8、11。对应着当时出现异常设备的床位。
“张哥,麻烦你立刻联系医院,把这四位病人的详细资料,特别是他们的背景、社会关系、入院原因,尽快调过来。重点排查他们之间是否存在交集,或者,是否有人本身比较‘特殊’。”
“明白!”张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去联系陈队和医院方面。
赵思妍则继续她的数字掘金工作。“还有一个发现,可能更关键。”她操作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段经过复杂还原的代码碎片,“那个加密指令包,我在它的夹层里,找到了点特别的东西。对方很狡猾,用了多层嵌套和自毁机制,但还是被我抓到了一点尾巴。”
“是那句德语?”林宸问。
“不止。”赵思妍放大代码,“Was ist die Wahrheit?(真相是什么?)只是表层签名。在更深处,还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标记,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而是一个……符号式的循环代码。我解读了一下,它表达的意象,类似于‘清除’或者‘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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